《709纪事》之十八:心持正念无往不胜(4)

编者按:2015年7月9日,中共开始密集抓捕、传唤全国各地的维权律师及其助理。王宇、王全璋、李和平、谢燕益、周世锋、谢阳、隋牧青、李春富等一批知名律师被捕,有的至今下落不明。谢燕益在被非法监禁553天后,获释回家。他在监狱中遭遇了怎样生与死的考验?谢燕益亲自写下近20万字的《709纪事与和平民主100问》,大纪元网站有幸首发此书,将分两大部分连载:其一为《709纪事》,其二为《和平民主100问》。

九、号里面的生活,心持正念无往而不胜!

(接上文)为什么说心持正念无往不胜呢?这里我举个号里发生的例子,从中可见一斑,就是李鸿事件。李鸿事件给了我一个启示!大概在2016年11月下旬的那段时间,号里新进来一个上海的老头名字叫李鸿(在号里外地人比本地人要受歧视)。由于年纪大了他想要解大手,他不太懂号里的规矩并且早晨憋不住了就想解大手,结果号长就是不让他解,号长解完后,又让别人解,他憋不住了,还是想要去,号长过去就掐人家,我看到老头可怜号长可恨,差点按耐不住自己拍案而起,后来还是克制了自己的冲动。后来我才知道为何号长如此不近人情,主要是因为那几天号里同时转过来几个人,在这个当口上号长想要控制住大家按规矩办事,所以他竟然对一个老头子痛下狠手,掐得人家嗷嗷叫。

记得11月下旬那几天天气异常寒冷,而看守所不给新人配发被褥,被褥一般由被羁押人自己买(形成了这样一个惯例,其实被褥和各种用具都应该由看守所解决财政支出)。李鸿年近七旬的人了,夜里只能和衣而睡,冻得够呛,那几天格外冷。

到了第二天,因为白天发生了放大茅的争执,李鸿得罪了号长,我在铺板睡觉以前就想晚上睡觉时把自己的褥子撤下来一条给李鸿,让他御寒。可是有两个难题摆在我的面前:第一,在号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人们相互之间赠送东西都是要经过号长的,受赠人要对号长表示感谢。这就像看守所在发包括食物等各种物品时,都要经过号长的手,包括被羁押人家里送来的衣物等,都要经过号长过一手,因此号长一来可以截留一部分物品资源作为管号的资本,二来养成号里尊崇号长的习惯,不然他得不到大家的尊重就不好管号。第二,前一天夜里我自己因为天冷也被冻醒了,我担心撤掉一条褥子自己会吃不消。

那么我后来坚定了一个信念,这件事我出于善心一定可以办成,一来,谁也无法阻止我;二来,我一心做好事,困难一定可以度过,夜里不会冷的。就抱着这个信念,我在铺板时顺手抽出一件褥子扔给了李鸿,告诉他这是号长大哥让我给的,让他谢谢大哥,结果号长看到了发生在眼前的一切也无话可说。那天夜里,我从头到脚都感觉一股暖流,特别暖和,看来是我的正念发挥的作用,境由心转。李鸿事件让我验证了心持正念、坚持善行,给他一条毯子,自己是不会冷的。

天津市公安局、司法机关这些年来不知道制造了多少冤狱!我特别希望那些执法者公安弟兄们如刘勃、严队长等每个人都鼓起勇气,不要对黑恶势力低头,不要再心存侥幸,尽早向法律低头、向人民认错,也是你们主动承担人道使命,共同开创光明未来的一份功德,历史一定会记录在案。你们要与那些黑恶势力尽早切割,这些年来,从上到下,众所周知,他们践踏法律、残害百姓、公权私用、无恶不作,犯下了滔天的罪行,一步一步把这个国家推向失序动荡的深渊,几乎无法挽回,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张耒、张科建、李闻雷,这个案子,经历了两年七个月,本来是一个合同纠纷,却以诈骗来处理,3至5亿的交易额,我替挂名法人张科建写了申冤自辩书,现在田文昌律师正在二审辩护,我想这里面涉及到的博华基金是个什么背景,简直无法无天。

还有里面很多毒贩都是被钓鱼执法,而且动辄死刑、无期,将这些毒品案件当作人血馒头。必须要减少杀戮,如果非要杀的话,个人以为,那些贪官们首当其冲,从社会危害性来讲,它影响了千千万万的人,把水的源头污染了,而毒贩们是社会不公的受害者,能不杀则不杀。

我那号子里有个小孩,今年才二十七八岁,已被羁押了将近三年了,孩子家里兄弟姐妹六七个,条件差没有机会上学,为了讨生活做过保安、收过破烂、杀过鸡、卖过鱼,后来贩毒来钱快走上了这条道路。孩子就喜欢好车,这次落网就是想买一辆好车什么5系什么奥迪,我听了就不是滋味。

他每天挂着链,即手铐脚镣,这是一种死刑犯的特殊待遇。吃饭、拉屎、喝水、睡觉都与手铐脚链不分家,而且必须穿着黄号坎。到了冬天的时候,天气冷了,上厕所不方便还要脱掉棉衣再把号坎从手铐缝隙里穿进去,每天都要重复这个动作,监控二十四小时,如发现没穿号坎就要责罚。看守所根本拿人不当人,我给管教交流过这个事情,认为这样做没必要,对死刑犯很不人道,要求管教给他摘掉镣铐,管教告诉我这是最高院的规定,看守所也没这个权力。

我在里面经历了三个挂链、一个走链还有一个摘链的,走链就是执行死刑挂了,摘链就是最高院复核改判死里逃生的,一般摘链都是小概率事件。因为我在里面有了深刻的感受,因此我出来要做一件事就是人权天花板计划,这个计划我想了很久。另外,中国必须废除死刑,这是我和很多同仁一向主张的,这个道理很简单,谁有能力谁有资格判定一个同类的死刑,谁有这个权能?谁有能力作出这个事实的判断、法律上的判断能够保准公正?所以现在的刑法都是很荒唐的,而且当前必须立即冻结死刑的执行,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完全没有司法独立、没有公开透明、权力得不到有效监督制约,并且没有司法正义,权贵们任意拿法律杀人,在这一情况下,死刑是件很恐怖的事。

贩毒案几乎占到了天津二看在押人员的一半。近年来冰毒泛滥,涉毒案件多是贩卖、制造毒品,很多毒贩走上了以贩养吸的道路。不过我认为大多都是比较冤枉的,这个主要责任在政府和社会,更不应当对毒贩采取极刑的方式。不过毒案通常判得很重,每个毒案都可能会有当事人命悬一线,尤其赶上运动执法时,以此来彰显司法的威严!如上所述在中国目前社会条件下,在死刑案件当中公权力的罪恶是远远超乎想像的。

我曾介入一些死刑冤狱,如河北唐山的郁红梅案,她因家庭暴力将其丈夫杀害,本来罪不至死,可是由于上下的司法黑暗,有人需要她死并把她的财产私分,而且她被执行死刑之前遭遇了狱警的轮奸强暴。我代理此案进行申诉的过程中遭到重重阻力,尤其最高院始终不给看死刑复核阶段的卷宗。这件事我开始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死刑复核暗箱操作,包括死刑复核、执行死刑没有任何透明度。现在我才想清楚这件事的原因,因为专制权力用法律杀人,这里面要掩盖极其严重并十分普遍的罪恶,比如说如果我代理的死刑案可以见到最高院的复核卷以及执行卷的执行信息,那么意味着用法律合法杀人的大量犯罪行为将被暴露出来,比如林昭、张志新、遇罗克等等政治犯是如何被执行死刑的?谁判决的?哪个领导签批的?是基于何种缘由必欲置其于死地,这里面有多少政治原因、多少私货?不仅如此,所有那些政治斗争案件、政治犯、良心犯还有所谓严打的被制造黑社会案件、运动式执法的案件、按需杀人的普通刑事案件、摘取死刑犯器官的案件、进行利益交易拿人命索财的案件、通过司法杀人灭口的案件以及所有以法律名义杀人的罪恶黑暗都将暴露出来。这也正是我为何无法获得最高法复核案卷、执行案卷的真实原因。

在里面的岁月还是比较难熬的。相对来讲,看守所还好一些,监居比较残酷一些。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客观来讲,前三个月有迫切想出来的想法,后来,慢慢就淡化了。到看守所之后,他们还经常提审我,给我做工作,包括让号子里的人、管教做我的工作。我给他们讲,是他们自己患得患失,我这儿没什么非可非不可的,像我这个年龄,我出去是承担责任,在里面坐牢也是承担责任,对我个人而言可能里面还清静些、轻松些。

由于自己的境界的提升,我后来觉得他们显然已经不是对手,他们的一些想法和做法太low、太低级了,无论从智力上还是境界上,根本不是个适格的对手。我越来越可怜他们、同情他们,自欺欺人、虚张声势、患得患失,在我面前还总是演戏。我也深深体会到了老子哲学的力量,无胜有、静胜躁、柔弱胜刚强的道理!因为人本质上是被决定的、被动的,那么我们为何还要去争什么,改变什么呢?

当然,在这一过程中,我也体会到了什么是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丧失自由、不是遭受酷刑肉体上的苦痛,甚至不是面对死亡,而是虚耗生命。后面我会讲到,我是如何克服这一问题的。

我也有脆弱的时候,我们得不到外面的任何信息,一直猜测外面的情况。平心而论,谁不想尽早走出来啊?因为在被监禁时,他们逼迫我写认罪书悔过书时就曾批评我太自私,“你就不考虑你的女儿你的孩子们?”我说,“我是不得不考虑,尤其我的女儿,两个儿子倒在其次,他们应该面对更多磨难成长起来做男子汉,我也曾经很想我的儿子们,想给儿子们说,哥哥和弟弟,爸爸可能无法再陪你们一起去捞鱼、抓蚂蚱了,爸爸跟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可是对于女儿,我这个父亲有些无所适从,大人们的游戏,我们对自己的选择就该负责,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可是对于孩子来说,她没的选择。”

我在里面由于第一个年轻的号长要学习周易向我请教,我也借号长的光顺便翻了翻周易的书籍,学会了最简便的占卜算卦的方法,也对周易的真谛有所领悟。中华文明的根就是阴阳学,周易比较充分地展现了这一点。当然我知道“大易者不言占”、求前知非圣贤之道的道理,不过人在困境中面对生命无常总是愿意求助于占卜。说来也奇怪,我为我的第三个孩子是儿是女起过一卦,当时显示的确是个女儿,也许是个巧合吧,只把它当作打发时间的游戏。

我还以我自己当时的处境充分理解了泰卦,泰卦三个阳爻在下、三个阴爻在上。按说这一卦看上去是最坏的情形,可是转念一想,最坏的不就是向好的开始吗?我当时的情形也是这样,我本身又没有作奸犯科、没有伤天害理,只是凭良心做事,竟然被关起来了,前程未卜,甚至面临过生死的考验,这不正是最糟糕的一种局面吗?我就在想,自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都可以承受了,还能怎么样呢?身处最坏的情景之时,等待你的就都是好事了。现在正是一个黑白颠倒、是非不分的社会,这个世道是好人受压制、义人受难,而我因为说几句真话就被无辜地监禁起来,心里是仁者无忧啊,这不正是一个泰卦的体现吗?自己的处境还能再坏到哪里去呢?三阳爻在下,无法再下降了,只会上升,想到此,自己就越来越心安理得、越来越坦然了!

关于政治犯坐牢的心态,过去有一个现象我一直不明白,就像李旺阳、彭明、王炳章、秦永敏、胡石根、高智晟、刘晓波、张林、郭飞雄、刘贤斌、杨天水、陈西、陈卫、赵常青、徐永海、刘家财等等这些良心犯,还有千千万万的法轮功学员,为什么在面对武装到牙齿的专制国家机器一次次的抓捕、迫害、判刑毫无惧色,反而抓一次更坚定了他们的反迫害与抗争的意志,而专制统治者对他们却毫无办法呢?我这次被抓后,现在完全理解了这件事情,扪心自问,因为我们和专制既得利益集团有着本质的不同,即使我们正在走向监狱的路上还是身处监狱当中乃至直面生死,我们都不会患得患失,我们是坦坦荡荡、仁者无忧,面对邪恶与黑暗我们退无可退,对自己做出的选择无愧无悔,这可能就是答案。

我从看守所出来以后,除了牢狱之灾的历练,我的女儿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收获,这是我出来后的新收获。回来后一次我从外地回家,妻子有一个约会,女儿托付给一个朋友照顾。晚上回到家中时,妻子尚未回来,女儿的哥哥们还在楼下玩,当女儿见到我时,像等了我很久似的冲向我(平常都是妻子照顾她),她的这一举动着实让我有些意外。后来朋友走了之后,女儿就让我抱,我像平常一样几次将她放在地上让她自己玩,我忙着手里的活计,女儿不一会儿又过来让我抱她,她赖在我的怀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我抱着她有种莫名的感动,女儿出生十个月后我们才得以相见,彼此还有些生疏和不适应,满打满算那时我和女儿在这个世界上相处也不过才三个月,并且这三个月我还经常离家在外。

我相信,所有的父亲对于女儿都会有我这种感觉,当女儿站在我们背后需要我们保护她时,这个世界上我想不到有什么样的情形会让我畏惧,女儿让我们做父亲的不再惧怕任何风险与挑战,如果女儿会受到暴政的威胁,可能面临自由与尊严的侵犯,面对失去自由的危险,我这个做父亲的肯定会毫不犹豫先走进监狱去。为了女儿的明天,我对我过往的选择一点也不后悔,此时,我才意识到,与其说女儿需要我,不如说,我更需要女儿。我希望女儿将来能够在一个自由、安全、到处充满爱与善意的环境下健康地成长、自由快乐地生活,当然从现实来看这还只是一种妄想。

──转自《大纪元》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观点和陈述。

(责任编辑:李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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