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書連載】楊繼繩《墓碑》(九十六)

【新唐人2014年3月20日訊】【導讀】《墓碑》是一本記錄中國六十年代餓死三千六百萬人的大飢荒真相的著作,作者是前新華社經濟記者、《炎黃月刊》副社長楊繼繩。他花了十多年時間,查閱資料,訪問經歷大饑荒的人,收集了上千萬字的資料數據,以翔實而豐富的資料記錄了大飢荒餓死幾千萬人的史實,揭穿了中共官方所謂「三年自然災害」之謊言, 揭示了餓死人的根源是人禍而非天災。《墓碑》獲得二零一三年美國海耶克圖書獎(The Hayek Prize)。作者說《墓碑》不僅是為紀念死去的三千六百萬人的靈魂,也是希望「埋葬」造成這個悲劇的中共體制。

(接上期)

四 用槍杆子保衛權力

軍隊是這個高度集權的國家機器的支柱。高度集權制度是靠軍隊來維持的。這支軍隊就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從一九四六年六月到一九五零年六月,這支軍隊共殲滅蔣介石掌握的國民黨軍八百零七萬人,實現了「槍杆子裏面出政權」。

這是一支世界上無與倫比的龐大軍隊。在解放戰爭的第三年度末,即一九四八年六月,中國人民解放軍就有四百萬人。到一九五零年七月,又增加到五百萬人。一九五一年,人數為歷史上最多,即六百一十一萬人。朝鮮戰爭以後,還一直維持在四百萬人以上。一直到一九八五年六月,鄧小平決定裁軍一百萬,人數降低到三百三十萬人。(註八)除了這支龐大的常備軍以外,一旦戰爭需要還可以隨時召集數以千萬計的預備役軍人。

這是一支由多兵種合成的強大軍隊。不僅有陸軍,還有空軍、海軍、炮兵、裝甲兵、工程兵、鐵道兵(八十年代撤消)、防化兵和戰略導彈部隊。這支多兵種高度合成化的部隊,其火力、防護力、突擊力、機動力和快速反應能力都相當強大。

這是一支由龐大的軍事科研隊伍支撐的部隊。全國有數以百計的國防科研機構、一百多所軍事院校和國防科研機構,幾乎囊括了工科院校所有的優秀人才。

這是一支由整個國家的重工業為後盾的軍隊。毛澤東優先發展重工業的方針,在一定的程度上是出於備戰的需要。一旦需要,機械工業、化學工業、電子工業、汽車拖拉機工業很快就可以轉為軍事工業。毛澤東時代的很多武器裝備都是在民用工廠里通過「軍工動員」的方式生產的。即動員民用工廠的力量、用民用工廠的資源生產武器,毛澤東時代的軍費不包括「軍工動員」的費用。

這支強大的軍事力量牢牢地掌握在毛澤東手裡。在毛澤東帝國,是「黨指揮槍」。黨指揮搶,不是一項空洞的原則,不僅是靠軍官們對黨的忠誠,而是靠一系列的制度和手段來保證的。

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統帥全軍。軍事委員會主席由黨中央主席兼任。軍委主席對重大問題有最後決定權。黨中央的主要領導人都是中央軍委的成員。軍隊的主要幹部都由中央軍委任命。各級軍隊都有黨的組織,支部建在連上。軍事幹部都是同級黨委的成員。部隊的重大事情都由黨委討論、批准。從上到下,黨組織無處不在,無處不起領導作用。這些是「黨指揮槍」的重要組織保證。同時加強思想政治工作,使每一個戰士都知道「黨指揮槍」的原則。此外,毛澤東還吸收了中國歷代的監軍制的經驗,並進行了完善,從而形成了一整套嚴密的監軍辦法:

一、兵無常帥,帥無常兵。軍官調動頻繁。這樣,上級軍官和下級軍官之間,軍官和戰士之間,不可能建立深厚的私人關係。這就防止軍隊變成個別軍官的私家軍隊。在一支軍隊內部也不可能進行對抗中央的密謀。

二、帶兵的不能調兵,調兵的不能帶兵。軍長和軍長以下的各級帶兵的軍官,不能帶領自己的部隊移動。作戰部隊一個營的移動需要中央軍委批准。生產經營部隊一個團的移動要經過總參謀部批准。另一方面,有調兵權的人,不經批准,不能自已到一個部隊里去帶兵。調兵權和帶兵權分離,使每一支軍隊只能在劃定的駐防範圍內活動,不可能進行中央給定以外的軍事行動。

三、不能一個人單獨調兵,軍隊調動由集體決定。中央軍委調兵不是一個人說了算,而是集體研究,集體決定。當然,中央軍委主席有最後決定權。

四、軍餉和裝備由中央統一供給,不能就地籌餉。過去軍閥割據,其中一個原因是軍閥在自己管轄的地盤裡籌餉,他可以在轄地內成為自給自足的獨立王國,地盤大,軍餉就充足,就可以進一步擴充軍隊。因此就有軍閥間爭奪地盤的軍閥混戰。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軍餉由總後勤部統一供給,一律「吃皇糧」。軍隊自己不能就地籌餉。

五、駐軍和所在地的地方政權分離,地方行政長官和軍事長官分離。在軍閥時代,地方軍政合一,軍事長官就是行政長官。他們既憑藉自己的軍事實力和中央分庭抗禮,又憑藉自己的行政職務,對百姓發號施令。毛澤東時代,地方長官沒有軍事力量,只能聽命于中央;軍事長官沒有行政權力,不能號令百姓。中央對軍事長官和行政長官分別控制,並讓二者相互監督。這樣,地方實行軍事割據就無可能。雖然地方黨委的主要負責人兼任當地駐軍政委、當地駐軍主要負責人參加駐地黨委,但這隻是一種相互溝通,軍事工作和地方工作還是涇渭分明。

六、「雙長制」,即同一部隊有兩個一把手。軍長和政委都是一把手。二人平起平坐。兩人都對上級黨委負責。二人有相互制衡作用。他們很難齊心協力進行謀反。

七、司、政、後分立,軍隊里的作戰指揮、幹部和考核任免、後勤保障分別由司令部、政治部和後勤部分別負責。三者都服從同級黨委領導,同時接受上一級對口部門的業務指導。

八、強幹弱枝。在軍隊部署上,首都附近的軍事力量大於任何一個地區的軍事力量。萬一個別地方出現問題,中央可以憑藉具有壓倒優勢的首都軍事力量討伐叛逆。駐首都以外的部隊(包括軍事首長)帶一支槍進入首都要經過批准。空、海軍的飛機不能飛越首都上空。由於軍委主席有最後決定權,所以,說是黨指揮槍,實際上是軍委主席指揮槍,也就是毛澤東指揮槍,說到底還是毛澤東拿著槍來指揮黨,再通過黨控制全民。過去毛澤東靠「槍杆子裏面出政權」,現在,毛澤東用槍杆子來保衛自己的權力。

五 名為民主實為專制的政體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下午三時。北京市三十萬人在天安門廣場隆重集會。毛澤東站在天安城樓上向全世界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

共和國實行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政治體制呢?毛澤東在和蔣介石的鬥爭中他曾多次提出過民主政治的口號,多次提出要建立一個民主的國家。(註九)但是,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夕他對民主的態度比過去顯得不同了。一九四九年八月,毛澤東在政治局會議上說:「我們採用民主集中制,而不採用資產階級議會制……不必搞資產階級的國會制和三權鼎立等。」他把人類創造的現代政治制度――「議會制」和權力制衡的「三權分立」說成是資產階級的,從根本上加以否定。

毛澤東把國家組成分為國體和政體兩個問題。他說,「國體是國家的階級性質。國體問題是社會各階級在國家中的地位問題,即國家政權的階級支配問題。」(註十)在中國應當由那個階級來專政呢?在一九四零年二月,他主張「各個階級聯合專政」。到一九四九年六月,他提出了「人民民主專政」即「對人民民主,對敵人專政」。到了晚年,又提出「無產階級專政」。當然,這三種提法有其一致的方面。關鍵在於對「人民」的解釋上。如果把「人民」解釋為「工人階級、農民階級、城市小資產階級和民族資產階級的聯合」,人民民主專政就是各個階級的聯合專政。如果強調在這個聯合中的無產階級的領導作用,則人民民主專政就是無產階級專政。但是,「人民」的範圍越來越小了,除了地、富、反、壞、右以外,在城市把知識分子當成資產階級,在農村連富裕中農也受打擊。實際上還是少數人對多數人專政。毛澤東曾提出「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 但是,「人民」和「敵人」並沒有嚴格而明確的法律界定。從毛澤東到一個村支部書記,都可以把反對自己的人說成「敵人」,從而變成專政對象。

人民代表大會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基本政治制度。這就是它的「政體」。按《憲法》規定,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是最高國家權力機關,也是行使國家立法權的最高機關。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除了有權修改憲法、制定法律、行使立法權外,擁有產生並監督國家領導工作人員的權力。國家主席、副主席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選舉產生。國務院總理,經國家主席提名,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決定。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還選舉產生最高人民法院院長、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察長。

按《憲法》規定,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還有權決定國家生活中的各種重大問題,如審查和批准國民經經濟計劃和國民經濟計劃的執行情況報告,審查和批准國家的預算和預算執行情況報告,批准省、市自治區區劃,決定戰爭與和平等。

在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下,有國家元首制度。按照一九五四年的《憲法》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對外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接受外國使節,統率全國武裝力量,擔任國防委員會主席,召開最高國務會議,擔任最高國務會議主席。但同時,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必須和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結合起來才能行使某些元首職權。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國家元首實際是國家主席和人大常委組成的集體。第一屆人大屆滿以後,毛澤東再不願意當國家主席,一九五八年,二屆人大一次會議上,劉少奇擔任國家主席。文革中劉少奇被「打倒」后,就不設國家主席了。以後,由於毛澤東自己不願意當國家主席,又不讓別人當國家主席,一九七五年和一九七八年的《憲法》就規定不設國家主席。《憲法》上的條款也得遵命毛澤東的個人意願。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名中有「共和」兩字。孟德斯鳩把國家政體分為共和政體、君主政體、專制政體三種。他認為,共和政體是全體人民或一部分人民握有最高權力的政體;君主政體是由單獨一個人遵照法律執政的政體;專制政體是既無法律、又無規章,由單獨一個人按自己的意志來執政的政體。從《憲法》的規定來看,中華人民共和國是「共和」的,不是專制的。

中國當時只有兩部法律,一部是《憲法》,一部是《婚姻法》。毛澤東(特別是在他的晚年)可以置《憲法》而不顧,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一九五八年八月二十一日下午毛澤東在北戴河會議上說:

法律這東西沒有也不行,但我們有我們這一套,還是馬青天那一套好。……(劉少奇插話:到底是法治,還是人治?看來實際靠人,法律只能作辦事參考。南寧會議、八大二次會議,北戴河會議的決定,大家去辦就是法。上海梅林公司搞「雙反」,報紙一登,全國展開。)不能靠法律治理多數人,多數人要靠養成習慣。軍隊靠軍法治人,治不了,實際是一千四百人的大會(指一九五八年的軍委擴大會) 治了人,民法刑法那樣多條誰記得了。憲法是我參加制定的,我也記不得。韓非子是講法治的,後來儒家是講人治的。我們每個決議案都是法,開會也是法。治安條例也靠成了習慣才能遵守,成為社會輿論,都自覺了,就可以到共產主義了。我們各種規章制度,大多數,百分之九十是司局搞的,我們基本不靠那些,主要靠決議,開會,一年搞四次,不靠民法刑法來維持秩序。人民代表大會,國務院開會有他們那一套,我們還是靠我們那一套。(註十一)

他說的「我們那一套」是指中國共產黨那一套,「我們這一套」否定了「他們那一套」。「決議」是指中國共產黨各級組織的決議。中國共產黨的「決議」大於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法律。黨大還是國家大?黨大。劉少奇反對法治,贊成人治。最後他還是被人治所害:他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不經過任何法律程度,就被置之於死地。這是后話。

西方現代國家是議會政治,中國則是「會議政治」。所謂「會議政治」,就是通過會議來決定一切重大事情,中國共產黨會議的「決議」高於法律。然而,什麼時候開會,會議討論什麼內容,用什麼形式討論,會議開多長時間,參加會議的人是沒有決定權的,有關會議的一切完全聽從最高領導人的意見。會議是貫徹最高領導人意志的工具,會議的「決議」實際是最高領導人的意志的文字表達。會議政治是非程序化、非法制化的政治,帶有很大的隨意性。「議會政治」和「會議政治」雖然只是調換了一個字的排列順序,卻發生了本質變化:「議會政治」是民主政治,「會議政治」是專制政治。

中國共產黨成千上萬個黨支部,深入到每一個工廠、車間、田頭、地角和所有的機關、學校、居民委員會。在每一個基層單位和各級政權機構,黨組織都凌駕於行政領導之上,凌駕於人民代表大會之上,實施絕對領導。「工農商學兵,東南西北中,黨是領導一切的。」而各級黨組織,第一把手又凌駕于組織之上。書記當家,委員們對書記如眾星拱月。行政領導人對書記也只能俯首聽命。名義上是人民代表大會制,實際是黨政不分,以黨代政,權力高度集中於黨,而黨權又高度集中於主要領導人的手中。

這樣一來,各級人民代表大會就形同虛設。《憲法》賦予人民代表大會的權力也是一紙空文。《憲法》規定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是最高權力機關,實際上最高權力掌握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手中。《憲法》規定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選舉選國家主席、副主席,選舉最高人民法院院長和最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實際上,這些人事任免都是由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事先決定了的。《憲法》規定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審查國民經濟計劃,而這個計劃是中國共產黨內事先反覆討論過了的;《憲法》規定設立國防委員會,實際上這是一個虛設機構,軍隊由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掌握;《憲法》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統率全國武裝力量,實際上是由中共中央軍委主席統率全國武裝力量……。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只不過是一枚橡皮圖章而已。

在秦始皇的制度根基上嫁接列寧、斯大林制度,就被稱為「革命政權」,反對這個政權的當然也是「反革命」。「反革命分子」要受到嚴厲懲處。

六 極其嚴密的思想控制

與黨權、政權、軍權、經濟權高度集中相適應的是輿論高度集中,高度統一,「所有的人都被格式化」,實現了「全體一致地喜笑怒罵」。(註十二)

中國共產黨歷來強調抓緊「兩杆子」:槍杆子,筆杆子。打天下和治天下都要靠這兩杆子。「筆杆子」就是一切輿論工具,抓緊「筆杆子」就是掌握動員資源,就是控制思想。把「筆杆子」和槍杆子並列,可見其對思想控制的重視程度。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不久,就用共產主義思想作為全國的統一思想,要求全國人民完全地、永遠地服從共產主義這個目標。為此,一方面不讓知識分子發表與共產主義不同的言論,另一方面對廣大群眾強力灌輸共產主義。一切輿論工具,一切圖書,一切講壇,一切會議,都灌輸共產主義理想,批判與之不同的思想。廣大群眾,特別是無知青年,只能聽到一種聲音,只知道一種理論,使他們思想十分「純潔」,他們的「愛憎」分明而強烈。這些「純潔」的青年實際是共產主義的「原教旨主義者」,他們又是排斥、打擊非共產主義思想的真誠、堅定、強大力量,在政治運動中他們是狂熱分子,是製造過激行為的主力。共產主義理想是以「大我」消滅「小我」、以強權剝奪個性的最有說服力的、最合法的工具,是推行「一大二公」最有力的動員工具。為什麼在三年大飢荒期間「共產風」颳了一陣又一陣,這是多年共產主義灌輸的結果。

當時只有兩張全國發行的大報,一張是中共中央主辦的《人民日報》,另一張就是以知識分子為主要讀者對象的《光明日報》。這兩張報紙除了風格略有差異以外,指導思想完全一樣。各省在省委直接領導下有一張報紙,除了省委審定的地方新聞以外,其它內容和《人民日報》沒有不同。各家報紙的社長、總編輯全都是上級黨委任命的。發什麼,不發什麼,全由上級黨組織決定。黨報的編輯記者要遵守黨的宣傳紀律。為了避免犯錯誤,各省報紙的夜班編輯在每晚確定版面時都要打電話和《人民日報》夜班編輯「對錶」,以求「版面語言」的一致。在相當多情況下,同一天全國所有的報紙的第一版的稿件、標題、排版幾乎完全一樣。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和新華社也絕對是中共中央的喉舌。重要稿件雖然選題是上級定的,但稿件還要送審。審稿者要考慮的方面雖然很多,但是,是加強還是削弱人們的共產主義信仰,是加強還是削弱人們對中國共產黨的忠誠,是降低還是提高領導人的威信,是決定稿件能否發表的最為根本的原則。外國的真實情況,工作中的負面情況,不讓老百姓知道。老百姓不能收聽境外電台的廣播,除了國家設立強大的干擾電台以外,還以「偷聽敵台」的罪名逮捕、判刑。偷聽「美國之音」是了不得的罪名。那時老百姓很少有收音機,有收音機也不讓有短波。

當時中國也有社會科學研究機構,如中國科學院社會科學部(簡稱「學部」――中國社會科學院的前身),但研究的選題、研究的指導思想、研究成果的發表,都由黨的官員決定。研究人員不能自由地思考,不能獨立地研究,不能對真理進行追根問底的探討。對官方意見的註釋、論證,對官方錯誤的辯護,是社會科學研究的唯一目標。當時也有一些學術刊物,如《哲學研究》、《經濟研究》等,但這些刊物牢牢地控制在黨政官員手中,是中國共產黨的理論宣傳工具。

全國各地圖書館,一些與中共中央意見不一致的書刊都拿下了書架,有的封存,有的銷毀。文化藝術被當作革命事業這架大機器上的「齒輪和螺絲釘」。當時的文藝作品絕大部分是歌頌中國共產黨和毛澤東的。神化領袖、粉飾太平、歌功頌德是文藝工作者的主要任務。如果說,報刊從輿論上、社會科學從理論上動員人們忠於中國共產黨的話,那麼,文藝則從情感上動員人們忠於中國共產黨,動員人們忠於毛澤東。中國的文藝在神化領袖方面起了其它輿論工具無可比擬的作用,中國的文藝是造神文藝。

毛澤東晚年曾多次以肯定的態度講到秦始皇「焚書坑儒」,認為秦始皇只「坑」了幾百人,而「我們」比秦始皇「坑」的要多得多。這是實話實說。所以,新中國建立之初,幾乎所有的高知大儒、學者專家都自覺地或被迫地放棄了自由的思想和獨立的人格,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沒有這樣做、並且保全了性命的只有梁漱溟、陳寅恪等極少數人。在一九五六年到一九五七年的反右派鬥爭中,又對思想界進行了整肅,近六十萬不服從統一思想的知識分子打成「右派分子」。一場一場針對知識分子的政治鬥爭,更加強了思想的「統一」。

在那個時代,全國的一切宣傳機器、一切文化教育,都為同一目標服務,都集中地朝一個方向影響每一個人。全國上下,真正做到了輿論一律。一切與共產黨不同的看法都被「格式化」,從而實現了全體人民的思想「一體化」,實現了「全體一致地喜笑怒罵」。

那時,全國只有一個思想家,只有一個理論權威,他就是毛澤東。毛澤東思想就是全國人民的指導思想。毛澤東既手握國家軍政大權,又是國家最高的思想權威,即教化全民的最高權威。這就實現了「政教合一」。

在政教合一的情況下,權力中心就是真理中心。誰的權力最大,誰就是真理的化身。沒有人敢發表不同的意見,甚至沒有人敢獨立思考。大批無知者相信毛澤會把人們引向共產主義的天堂。大批幹部自認為是「為人類最美好的理想而奮鬥」的重任在身,是替天行道,在忙得無暇進行說服的情況下,他們對不順從者施暴是理所當然的。

在皇權思想有深厚土壤的國度,人們視毛澤東的思想為權威,中國共產黨利用中央政權這個「神器」向全民灌輸單一的價值,造就了眾多的真誠的信奉者。所以,在三年大飢荒期間,人為造成這麼大的災難,而農民卻認為毛主席是英明的,中央是正確的,只是下面幹部沒搞好。

註解:

[註八] 中國社會調查所:《中國國情報告》,瀋陽,遼寧人民出版社,一九九零年,第一零八四頁。

[註九] 笑蜀編:《歷史的先聲——半個世紀前的莊嚴承諾》,汕頭,汕頭大學出版社,一九八八年。

[註十] 《毛澤東選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一九六七年,第六三七頁。

[註十一] 毛澤東:《在北戴河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講話》,《毛澤東思想萬歲》(一九五八-一九六零),第一零九頁。

[註十二] 柏拉圖:《法律篇》九四二,轉引自卡爾•波普爾(Ppper•K•R)《開放社會及其敵人》第一卷。鄭一明等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一九九九年八月,第二零三頁。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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