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9纪事》之十九:狱中给自己讲故事

编者按:2015年7月9日,中共开始密集抓捕、传唤全国各地的维权律师及其助理。王宇、王全璋、李和平、谢燕益、周世锋、谢阳、隋牧青、李春富等一批知名律师被捕,有的至今下落不明。谢燕益在被非法监禁553天后,获释回家。他在监狱中遭遇了怎样生与死的考验?谢燕益亲自写下近20万字的《709纪事与和平民主100问》,大纪元网站有幸首发此书,将分两大部分连载:其一为《709纪事》,其二为《和平民主100问》。

十、强制监居期间给自己讲故事

上文我说过,在监禁当中,人在逆境当中更能够体会生命无常。无常的人生本身就是苦的,而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失去自由、不是遭受各种酷刑乃至直面生死,而是虚耗生命,因此要解决虚耗生命的问题。在监居时期我就开始默默演讲,给自己讲故事、讲历史。从释迦牟尼、耶稣到曾国藩、李鸿章还有历史以及当代各个人物的故事,包括我自己的家庭和身世,而后来在看守所时则以打坐修炼来应对漫长的岁月。以下是我在监居期间给自己讲过的几个小故事出来后整理如下:

杨涟与刀砍东风!

杨涟是明朝一位义士、东林党人,他是让魏忠贤在权力顶峰时,一提名字就心惊胆颤的人。天启年间,上疏弹劾提督太监魏忠贤二十四宗大罪字字见血,其时,由于天启皇帝熹宗殆理朝政宠信太监魏忠贤,魏氏得以大权独揽权倾朝野,设立东厂、西厂特务机构,爪牙遍布朝野天下,权力鼎盛时各地官员为攀附魏忠贤纷纷为其建立金碧辉煌的生祠,人称九千岁。即便如此,魏忠贤看到杨涟的弹劾奏疏后,还是惶惶不可终日,踌躇再三,无奈以退为进向天启皇帝请罪辞职,由于天启不识字,魏忠贤得以靠安插在其身边的太监矫读奏疏避重就轻得以蒙混过关,从而继续得到天启的信任。

魏忠贤涉险过关后,开始大肆抓捕东林党人,杨涟被抓后在诏狱中遭遇各种酷刑,包括钢刷刷身至皮肉碎裂如丝、体无完肤,用铜锤猛击胸膛、钢钉入耳,最后用长钉灌顶等各种惨绝人寰的酷刑对待杨涟。杨死后,狱卒在其枕内发现血书,见其上书:“仁义一生,死于昭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大笑大笑大笑之,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回顾了杨涟这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起初我只认为,杨涟们有着坚韧不拔钢铁一般的意志和强大的精神信念,后来我才知道,杨涟已转凡成圣,灵魂早已超越尘世、超越生死!

林昭──一个人抵抗一个时代!

林昭,女,1932年出生,苏州人,北大中文系新闻专业高材生。1957年前后因发表文章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被划为右派,1960年被捕,曾短暂获释后又因写文章揭露大饥荒抨击中共专制再次被抓,自61年至68年被关押在上海提篮桥监狱,因坚持反抗被长期关押在黑暗潮湿的禁闭室里,遭受了各种酷刑折磨,活下去比死了更艰难!在狱中写了大量血书,监禁后期她成为一名基督徒,在狱中经常祷告,对迫害她的人有悲悯的情怀,祷告中曾说,“主啊,他们不知道他们在犯罪,饶恕他们吧!”林昭于1968年4月被改判死刑执行枪决。

林昭在长期不人道的关押折磨中坚持抗争,以卑微的个体生命对抗一个悖谬的时代,在一个全民癫狂的时代里,对于一个清醒高贵的灵魂来说无疑是一种不幸!应了她自己的诗句:“孤军作战,碧血日鲜!”

我的姥姥!

我在监禁期间,为了不虚耗生命,总是给自己讲故事来熬过漫长的时光,一天就可以讲十几二十个。除了一些历史典故、圣贤的故事,大概还有我的家世,尤其我的姥姥。

我和哥哥自小是姥姥一手带大的,我们与姥姥的感情比父母还亲。我的姥姥出生于1912年河北黄骅的一个小村庄。那个年代,据说姥姥小时候的家庭条件在农村来说还可以,她上边有一个兄长,父母比较疼爱她,到了二十大几岁才出阁嫁给我的姥爷。

一开始日子平平稳稳,姥姥为姥爷生养了大概4、5个孩子都不幸夭折了,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其苦痛可想而知。最后我母亲降生时,像个大耗子那么大(我母亲语),一家人对我母亲格外珍惜疼爱。我母亲出生于1944年,就是日本投降的前一年。据姥姥说母亲降生后有一次日本进村里扫荡时,姥姥抱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儿躲进村地头的沟里。

抗战胜利后不久,我姥爷就去山东搞土改,这一去就与我姥姥断了关系。1949年之后,姥爷当上了宁津县县长,在土改工作中结识了小他近二十岁的我的小姥姥,两人情投意合自此结合。当时,据说49年后,中共进城后,从上到下的领导干部以革命之名废除包办婚姻寻求婚姻自由,重新组建家庭的不在少数。

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不过我扪心自问,假如一个女人给我生了一男半女,尤其是生了个女儿,我是做不出来抛妻弃女这样的事情,不管以什么名义。不过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一切为了革命,打破一切封建思想旧的束缚,可能是咱无法理解的。

后来我的姥姥自然就接到了一纸休书,在一个旧时代的乡村里,她一定懂得这意味着什么。她的公婆对她和我母亲还不错,姥姥带着年幼的母亲将她的公公婆婆伺候到死,姥姥便把老家的房子卖了,雇了一辆大车拉着一些家具什物前往天津投奔她的大哥。

我姥姥的大哥即我的舅姥爷在天津做木匠,到天津后母女俩开始住我舅姥爷家。舅姥爷家里原本孩子就比较多,后来,为了生活,我舅姥爷托人给我姥姥找了个大户人家做老妈子。这家男主人是个老头子,老伴死的早,老妈子的角色就是既当保姆又当没有名分的小老婆。直到我姥姥将老头子伺候死,姥姥又与一个蹬三轮的大哥搭伙过日子,这个蹬三轮的大哥就成了我的后姥爷。母亲后来回忆起当年姥姥在大户人家当老妈子时,一次母亲放学到大户人家来找姥姥,一起吃晚饭时一人分了半只螃蟹(天津旧时有句话叫做:当袄吃海货,不算不会过!),姥姥舍不得吃,把自己的拿给女儿吃,老头子见状抢过螃蟹,将螃蟹扔到了姥姥的脸上。母亲哭着离开大户人家后,自此再也没有去过。

后来我母亲大学毕业后,下乡插队到了河北新城,就在那里与部队里的父亲组建了家庭。有了哥哥和我之后,姥姥和我那半身不遂的后姥爷来到新城,一方面姥姥带孩子,另一方面照顾老伴。姥姥一直把后姥爷伺候到死送回静海老家安葬。此后的岁月姥姥一直跟我们在一起。

姥姥总是孤孤零零的一个人,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从来没有人关注过她的感受、在乎过她,她孤独吗?寂寞吗?她会想些什么呢?我们小时候,记得她总是吃剩饭,留着一点好菜还要给女儿和姑爷,姥姥的一生就是在这样的无声无息中度过的。

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姥姥唯一快乐的时光可能是在我和哥哥小的时候,她把我们俩带在身边,晚上睡觉时一边一个,记得小时候半夜里惊醒害怕时我就搂着姥姥的脖子,虽然带孩子是件很辛苦的事,可是,只有这个时候,姥姥可能才会觉得温暖幸福,觉得自己不是多余的,有人真正需要她。她真的很爱她的这两个外孙,视如己出。

可是好景不长,随着我们渐渐长大开始上学了,我们慢慢有了自己的生活,不是上学就是整天在外面玩,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需要姥姥。记得有几次我和哥哥在学校上学晚了没有回家,姥姥都会到学校里去找我们,隔着教室的窗户玻璃扒眼张望。每每发生这种事情,我们都会回家责怪姥姥,因为嫌姥姥脏、穿得不体面给自己丢脸。我就没想过姥姥的寂寞,姥姥想我们!

姥姥唯一让我感到庆幸的是,她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几乎每临初一、十五她都烧香拜菩萨,而且每每晚上睡觉前她都会盘坐在炕上作揖祷告。或许人生的苦难促使她信佛,但不管怎么说,姥姥心地善良一生受苦受难,我相信她能有个好的归宿。姥姥在哥哥当兵、我在外地上学的时期离开了我们,后来想想,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机会孝敬姥姥、照顾姥姥多陪伴她。我母亲到了晚年后,我发现她也很后悔当初没有照顾好姥姥的晚年。

我母亲是个有独特性格的人,后来我分析母亲之所以不能接受别人的爱,也没有能力爱别人,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而且她总是表现得很强势,在很多场合都喜欢表现自己、抢白自己,这跟她从小的经历有关系,她强势的背后是她深深的自卑,她好表现自己是怕被别人忽视,当她小时候最需要父爱、父亲呵护的时候,父亲离开了她,可能由此她对人性产生了深度怀疑,她从小颠沛流离的生活铸就了她的个性,我一直认为,她是那个荒谬时代的受害者。

由于人在被秘密监禁期间的求生本能,因此会着意记下一切自认为可能有价值的信息,下面是我在监居和看守所记下来的一些信息:

监居执勤战士:赵力帆、张志强、李强(CAPF)。
地点:北京昌平某武警驻地:监居206监室。

监居执勤战士:马利平、刘雷栋(CAPF) 。
地点:天津某武警驻地:08室。

逮捕羁押地点:天津市第二看守所 D4 监号、C5监号。
监管人员:吴杨、袁溢。

──转自《大纪元》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观点和陈述。

(责任编辑:李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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