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談飛:刻舟豈能求劍:胡耀邦照樣救不了中國

胡耀邦,三個燙金大字在中國近三十年里糾結著不同政見者的心靈,但任何派別或階層的人都難以對他說否定,而在今天踏破鐵鞋也難求共識的政治紛擾里,各方都難以否定的胡耀邦無疑就是最好的共識,因此,當政者抓住這一「共識」大張旗鼓紀念耀邦百年華誕也算智慧之舉。

雖然對耀邦的共識是難以否定,但對他的肯定卻有改良派和轉型派兩種不同的解讀版本。改良派主要抽取耀邦的高風亮節、執政為民和實事求是的無私精神,而轉型派則主要推舉耀邦的銳意開拓、勇於嘗試和民主開放的改革意識。由於改良派和轉型派對國家未來走向秉持截然相反的立場,前者鐵定堅持既有特色道路,後者卻力推與世界潮流同步。因此,改良派就亟需耀邦的無私精神,以期樹立一個不被非主流抵禦且政治正確的道德楷模;而轉型派卻亟需耀邦的改革意識,以期塑造一個不被主流排斥且眾望所歸的精神偶像。改良派和轉型派各自的小算盤都撥溜得嘩嘩響,都在為謀求解決當今中國積重難返的社會衝突而打起了耀邦牌。倘若耀邦靈魂有知,縱有千愁萬緒,也大可含笑九泉。

楚人已去三千年,但國人刻舟求劍的精神卻積習難改。姑且不談胡耀邦是否堪稱曾經破解中國時局的寶劍,但在今天打撈起沉水已久的耀邦劍,真的就能挽救或破局今天的中國?這要搞清兩個問題:一是曾經的耀邦是否是今天中國需要的耀邦?二是今天的中國是否是耀邦生前的中國?

胡耀邦生前作為中國政壇富有戲劇性的主演人,主要工作有三:(1)推動真理大討論;(2)推動撥亂反正;(3)推動改革開放。如何評價這三項工作的是與非或功與過,不能簡單站在歷史斷面取特景,而是應該拉長鏡頭放在大歷史長河中由後人的後人去評說。因為歷史的連續畫面所蘊含的邏輯關係,會自動釐清每一個政治人物的因果地位。如果孤立說成是政績,請問今天中國全面爆發的社會問題,難道就與這三項工作沒有絲毫內在聯繫?真理大討論的結果就是白貓黑貓論的功利主義貫通四十年,選擇性的撥亂反正造就了今天也不能否定前三十年,特權政治盛行的改革開放究竟是中國的崛起還是中國的災難,似乎結論越來越明顯。當然,我們今天至少能有評價他是非的一絲自由,也是他這三項工作播下的龍種,但這自由本就是我們與生俱來的天賦人權,沒有誰為肆意踐踏自由而負責和懺悔,但至少也不能為歸還一絲自由而拔高功勛,對吧。

我們不但要看見作為主演的胡耀邦,也要看見作為配角的胡耀邦,不但要知道作為大角色的胡耀邦,也要知道作為小角色的胡耀邦,但無論怎樣的胡耀邦,他都是1949以後整部中國政治連續劇的一個角色。他也僅僅是一個角色,既不是編劇,也不是導演,更不是製片人。角色再有發揮空間也必須忠實劇本、適應導演和服從製片人,否則,即便以正劇入戲,也必定以悲劇收場,這是胡耀邦作為角色的宿命。自然一個根本不能撼動劇情的角色,為什麼今天大家都在想起他、懷戀他、紀念他呢?這是因為他作為主演出場剛好踏上了劇情需要的節奏,他主演的情景戲把一直都在抹淚看戲的觀眾帶進喜劇氛圍,只可惜胡耀邦的戲份不長,他中途謝幕後,觀眾再次墜入更加欲哭無淚的悲劇中,而這連續劇還沒完沒了。但觀眾又何曾知道耀邦的喜劇部分僅僅是整部悲劇的一個楔子?不但觀眾不知道,也許連他本人乃至導演都不知道,正是這個楔子非但沒有改變劇情主線,反而為後面的悲劇雪上加霜。如果劇本不修改,即便耀邦還魂就能化悲為喜?因此,對借用耀邦的個人操守樹立道德楷模來拯救中國的寄望,純粹就是荒唐。

事實上,胡耀邦作為中國政治連續劇的一個角色和中場的短暫主演,似乎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他有修改劇本的願望和能力,儘管他的主演部分發揮了他作為演員的開放、民主、活躍與親民的形象優勢,但他畢竟一直是伴隨這部連續劇開機成長的重要參演者,他一生的心血和情感是全力傾注於這部連續劇,他是一位忠實忠誠的參演者,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讓這部連續劇能永遠連續,即便他英靈迴轉又怎麼可能重編重導?否則,就憑劉源上將和高燕生這些在悲劇中僥倖長大的孩子都不會饒了他。因此,對藉助耀邦的個人民主元素塑造精神偶像來轉型中國的奢望,純粹就是荒謬。

沉舟側畔千帆過,只可惜,病樹前頭絲毫不見萬木春,而是千家歡樂萬家愁,這就是區別於耀邦主政八十年代的當今中國現實。要停播這部沉重的中國杯具,一切希望從原著的原班人馬尋求拯救的共識,註定是一廂情願。

文章來源: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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