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葉新:吃飽了 撐著呢(下)

【新唐人2012年5月25日訊】今年我寫的《力挺溫家寶,左派要殺人》,登在今年香港《開放》第四期,公開發表還不到十天。所以文革當中林彪出逃,跟這次王立軍到美領館,我覺得會產生巨大的社會效應和政治反應。還不知道會有什麼變化,我相信這個變化會是好事。去年我寫了一個《可喜的2011年》,主要講三點,第一點黨內矛盾公開化,這是推動社會進步、推動黨內民主的一個必要條件。劉少奇《論共產黨員的修養》,毛澤東的語錄都提倡黨內一定要團結。不團結是沒有黨性的表現,是想分裂黨的表現,不能使黨內矛盾公開化。歷次黨代表大會,哪怕吵得再厲害,拍桌子罵娘,會議公告也一定這麼說,這是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無一例外。去年不一樣了,去年溫家寶跟吳邦國明顯不一樣,溫家寶和李長春就完全不一樣。一個大國總理在外面的發言,在外面的報告竟然敢刪,竟然敢屏蔽。溫/家/寶這麼說,吳邦國那麼說,其實這是矛盾的,公開化,還不是半公開化,我說這是好事,可喜之事。

第二個「烏坎事件」,也是我把他捧得很快。這是非法組織啊,共產黨最忌諱有組織行為。你怎麼在一個村子裡面,在一群政權組織當中沒有共產黨。汪洋和廣東方面居然承認合法,這對中國的影響非常大。

第三個就是獨立候選人,我看得也很重。獨立候選人什麼意思?就是我要掌權,這怎麼可能呢。而且去年的獨立候選人是超過歷屆,歷屆的人代會都有搞獨立候選人,但人數並不多。去年有多少?一千多,這還是很保守的,遍佈於全國。所以講百姓、知識分子,包括幹部,這種意識比往年都加強了。我說這個三點可以改變中國面貌。而且我預測今年還有好戲可看,沒想到二月份就開始了。我是搞戲的,最注重戲劇性,萬萬沒有想到我們的政治戲劇如此之強,你不知道高潮在哪裡,不知道陡轉是在什麼地方,你也不知道尾潮在哪兒。但是這樣說並不是好事,因為我們的新聞不公開,而且還是在黑箱裡面進行作業,民主還沒到應該到的那個程度。但是我認為已經了不起了。

本人是共產黨員,中國很少有我這樣的共產黨員,為什麼?因為胡耀邦親自批准的,御批黨員。1985年佐臨先生要退休了,他很看重我人老實,另外又很用功,我真的是很用功,無一日不看書。說,沙這人很好,就要提拔我做院長。而做院長不是黨員不行啊,這麼大的權怎麼可以落在非黨員手裡,不可能。就勸導我入黨,可就是通不過。為什麼通不過,因為我在改革初期寫了《假如我是真的》,認為我給黨臉上摸黑,這是一條罪狀,第二條你這個戲既然台灣演了,敵人擁護的我們要反對。因為那時候兩岸關係還不像現在,你看你這個戲是反動吧,台灣都拍成電影了,是譚詠麟主演。譚詠麟對這個戲,和我們中國共產黨對這個戲完全兩種態度。

譚詠麟大歌星,第一次到上海,一下飛機,就碰見個記者,說,我要見沙葉新。正好那個記者說,沙葉新,我知道。就安排在錦江飯店,一定要請我吃飯。他說,我非常感謝你,是你給我帶來好運。譚詠麟在演《假如我是真的》之前並不出名,演了《假如我是真的》之後,連連得獎。他們很迷信,說是我給他帶來的,我對這個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他這個人真是有情有義。他現在那麼紅,還記得這個事,我就感到自己很慚愧。在這之前我跟譚詠麟的關係很奇怪的。香港的肥肥,胖胖的後來死掉的那個,她是上海人,市三女中的,她希望我能見見譚詠麟。我當時想我是作家,知識分子,清高,一個唱歌的,好像沒有共同語言,就沒見。我到新加坡,他剛走,我到澳大利亞,他又來了,好想冥冥之中非要我們見面不可,結果在上海見了面。我萬萬沒有想到譚詠麟影響那麼大,我兒子聽說了,爸爸,誰請你吃飯?我說,譚詠麟。你再說一遍。我說,譚詠麟啊。這等於鄧小平請你吃飯啊。他就這麼崇拜啊,譚詠麟穿什麼衣服,鞋子有多大號碼等等非常清楚,我才知道好的歌星在歌迷心中的影響,你是想像不到的。譚詠麟住在錦江飯店時,歌迷從天津、北京跑到錦江飯店來,徹夜地唱譚詠麟的歌,實在是擾民,沒有辦法了,譚詠麟親自下來,租了20輛公共汽車,跟大家見面,給大家簽名,然後把這些歌迷送回去,影響這麼大。

再說回來,佐臨先生很快就要退休了,得趕快有人填這個位置。他當時在廣州的從化休養,就寫了一封信給我。我拿著這封信像面對一團火一樣,佐臨先生留學英國,一看就是那種紳士風度,但他絕不是假情假意的人。他叫我小沙,說小沙你應該考慮入黨問題了。假如我投機,我第二天會寫入黨申請書,佐臨肯定就保駕我。我想這是慎重的事,想了兩個多月想通了,我要寫入黨申請書。為什麼?理由很簡單,在上我能跟鄧小平、胡耀邦在一個隊伍裡,我感到光榮。在下我跟佐臨、呂復,跟當時參加抗日戰爭演劇隊的那些黨員和地下黨員在一個組織裡,我感到光榮。所以我很慎重地寫了一封入黨申請書。支部不用說,一致通過。文化局有通過,就市裡通不過。於是,部分老黨員就寫了一封信,反映我這麼多年自到人藝以來的種種表現以及總支都批准了,按照黨章總支批准就可以,等於掛了號,就把這原因列了。沒想到耀邦同志的一個秘書,好像叫大老李,在統戰部的知識分子處調查情況。我們劇院這些黨員的信呢,都在知識分子處,正好有封信是給胡耀邦的,反映沙葉新的問題。大老李當然不知道沙葉新是誰了,但是他很慎重,到了北京之後,好像交給胡德平了,這樣就轉到耀邦同志的手裡。這也讓我很感動,這一生我雖然有很多坎坷,總能遇到這麼多的好人。耀邦看了之後,有個總批,該同志夠入黨條件就應該讓他入黨,傾向性就很明顯了。這裡還有一個關鍵的理由,就是我反不反對黨中央、反不反對胡耀邦。這又是怎麼個事呢?

《假如我是真的》,在北京中央戲劇學院演出之後,上海人藝是主動演的,全國各地都在演這個戲,可以說轟動一時,幾乎很少有城市不演《假如我是真的》。觀點分裂,幹部都坐在前台,紋絲不動,後面群眾拚命鼓掌,是每個劇場演《假如我是真的》特殊的一種景象。幹部的心裡也很複雜,他不敢表態,他沒看過這種戲,怎麼可以批評幹部呢。因此,1980年,還是1979年,對不起我數字是低能,在北京其實主要是因為《假如我是真的》開了一次全國劇本討論會,這是六十年以來,或者是共產黨掌權以來惟一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為了一個劇本驚動了鄧小平,也讓耀邦同志親自主持這個事。討論的結果,耀邦同志在京西賓館開會的一個地方,對我極為愛護,耀邦同志是搞宣傳的,說話容易誇張,首先是鼓勵,沙葉新是有才華的,是當代的曹禺,當代的莎士比亞,當代的什麼。這是他的原話。當然我不會聽進去了,我知道這是搞宣傳。我說當代這個不行,我差遠了,我真的不是謙虛。最後他希望這個戲能夠改一改再上演,我不服,堅決不讓改。我至今還是這個脾氣,因為我寫初稿的時候是用盡全力,一絲不苟。

我說黃佐臨這樣的大導演都不改我的劇本,還對別的導演說,你們不要改沙葉新的劇本,他對每個戲都是一往情深、一絲不苟的。《假如我是真的》,你叫誰改?叫宣傳部改?然後組織一些班子來攙沙子,我說我本身就是沙子,我姓沙,我不要你們攙,我就不改。不改就不改吧,我還寫了文章。這個文章的題目很糟糕,叫《扯「淡」》,這是犯了大忌了,這個淡我打了一個引號,就是鹹淡的淡,濃淡的淡。我說,你這個會一開啊,八十年代的那個戲劇的大好形勢,這盛況啊,就要逐漸變淡了,那叫「扯淡」。

我說你們要禁演《假如我是真的》,以後類似這樣的劇本,批判社會黑暗的,批判官僚主義的就再也不出現了。這我說對了吧,好多年都沒有嘛,戲劇界得轉向新的表現形式,轉向小劇場。但是這種戲沒有,那叫扯淡。他們就上綱上線,你說胡耀邦扯淡,你說黨中央扯淡,你是攻擊胡耀邦。我不夠入黨條件的最重要之一就是這個。耀邦同志在部分黨員信的旁邊,批覆說不要把他和這件事聯繫起來。話說到這份上是不容易的,他等於給我定性了。有人說沙葉新很狂妄,你看耀邦同志在大會上那麼誇獎他,當代魯迅,當代那個。他怎麼還敢寫《扯淡》的文章,辜負耀邦同志的信任,違背耀邦同志的指示。我說,你們不要忘了耀邦同志前面還有段話呢。耀邦同志在這個報告上講,我這不是指示,指示是要執行的,我這是意見,意見可以討論的,歡迎大家有不同意見。我說我遵守了耀邦同志的指示,我有不同意見嘛,所以我發表我的文章嘛。耀邦同志的批示發到上海市委,第二天,還是第三天,我就是光榮的中國共產黨黨員了。不但如此,新華社發全國通稿。題目很光輝,聽起來也嚇人,黨的作家、黨的人沙葉新。你看以前不是黨員,好不容易入黨,才沒幾天就是黨的作家,黨的人。

所以要搞喜劇就該在中國搞,政治喜劇太多了,這就非常荒誕。當時的選舉還是比較民主的,背靠背開黨員會議跟群眾會議,我的得票真的是很高,所以很快就入選了。現在我愧對於黨,為什麼呢?我二十多年不參加黨組織生活,總支也知道我,特地寫信,說你身體要是不好,可以請假啊。但是有一點,我只算政治賬,不算經濟賬,黨費我照交。黨費不交,你給別人,給總支帶來麻煩了,對吧。所以我一交不是一個月、兩個月,一交交一年、兩年。我還附了一封調皮的信,假如不到兩年就開除黨籍了,你得把黨費退給我。這是我的入黨。

溫總理大概看了我兩篇文章。網上有一個《評溫文集》,大概有十幾篇文章,我的兩篇文章一篇叫《我在香港學習溫家寶同志講話》,他在前面加了一個按語,說非常幽默。我自己也非常滿意這篇文章。

第二篇就是我在《開放》發的,十天之前的那篇《力挺溫家寶,左/派要殺人》。這不都讓我講對了嘛。他不是殺人了嘛,以後還要殺。中央民族大學有一個叫張宏良的,氣勢囂張,殺氣騰騰啊,準備犧牲50萬哪。我為什麼說左派要殺人,六十年來殺人的都是左派,你說哪次是右派殺的?其他政治運動且不說了,政治運動還有個藉口。文革不是左派嘛,那些殺老師的,殺鄰居的,殺同學的,哪個不是左派當中的極左派。「六三」、「六/四」鄧小平不也是殺人了嘛,重慶這麼個大左派,他不是殺人了嘛,他還要殺人。昨天宣佈了谷開來和一個人命案件有關係,不只一個嘛。

那天第一頓飯,這些老同志他們也認為自己是兩頭真,年輕的時候滿懷熱情,真誠地參加抗日,追求進步,痛恨國民黨的腐敗,追隨共產黨。沒想到這麼大一段時間,中年、壯年受騙,到晚年他們卻又回來。就講到谷開來,這個應該還沒有被證實,儘管谷開來現在受審,但是對她也應該按照法律程序,一定像溫家寶同志講的要實事求是。不過作為一個新聞說,谷開來的孩子發燒,坐車要趕到醫院,結果在北京路上塞車了,根本不管紅燈。是開槍打死的人嘛,打死對方來搭車子的司機。這是那個老同志講的,就講谷開來,不把人命當人命,在他們的心目中,人連螞蟻都不如,真的是這樣,更別說尊重人了。

順便說一句,我就不相信,一個能把自己的父親踹得肋骨都斷了,父親坐了十年牢,母親在監牢裡自殺的人,他那麼熱愛毛主席?怎麼可能,違背常識嘛。所以說,只有恢覆文革,只有極權,只有個人迷信,他才能真正掌握權力,他的目的就是這個,他的權益就是這個。對於溫家寶我就不說了,就看別的。

劇作家哈維爾先生對你有什麼影響?我很榮幸跟哈維爾同行,他也是劇作家,他也寫小說。我也在寫小說,我的小說不成功,寫了三稿。也看過崔衛平贈送給我的《哈維爾文集》,我不認識崔衛平,崔衛平說,這本書一定要送給沙老師。我不具體談哈維爾,我只說他一句話,活在真實中。太有針對性了,這個太針對中國國情了,我們多少人活在虛偽中,你想想真的可怕。我可以說一句,中國人從來沒有這麼虛偽過。所以這句話我一直警醒自己,一定要活得真實,哪怕我說錯了,那也是真實地錯,而不是虛假地錯。在車上我聽音樂,我聽音樂會哭的,看戲也會留眼淚的,愛看畫,愛自然。但是我最鍾愛的還是戲劇,前年我到歐洲去,我到貝多芬的故居,看著他的原稿,就感覺他的原稿中有他的氣息,有他停留下的目光。這當然我是文人,會誇張,會描寫,當時的心情是這樣的。到歌德的故居,我就想一個人假設沒有這麼亂七八糟的事,沒有爭權奪利,沒有政治上的你死我活,我們的日常生活能在這樣的藝術氛圍中有多好。當然我是理想主義者,要達到那個境界,還要我們做些犧牲,我們精力上的犧牲,興趣上的丟棄,我們儘量去做這個。

我不是個政治家,也不是時評家,假如我能回到我的舞台,我看到舞台會眼睛發亮,本來今天晚上我想到北京人藝去看戲的,《推銷員之死》。從這點來說我也是吃飽撐的,你幹嘛寫那些雜文,幹嘛寫那麼多的時評,幹嘛寫那麼多的微博。蘇聯有個作家寫了一本書,一天24小時,他把一天24小時設計得很好,我讀什麼書,要做什麼事,我的工作程序怎麼樣,我也是這樣。早晨我要燒早飯,什麼時候拿雞蛋,什麼時候拿勺,什麼時候燒水,什麼時候打開電腦,然後再過幾分鐘趕快看天氣預報,什麼時候吃,我在家裡走路都是小跑,非常愛惜時間。可是我這麼愛惜時間的人幹嘛就做那些事?大概一個社會要真正走向進步,走向理想,真的需要一些吃飽撐著的人去走,是這樣的。

去年《新民晚報》就批評《江青和她的丈夫們》,什麼江青和她丈夫就行了,還「們」。我說毛/澤/東也和他的女人們呀,門當戶對啊,是吧,都是「們」。為什麼男人可以「們」,女人就不可以「們」呢。《新民晚報》公開批判我這個,安全部也找來勸我,不要給香港演,投鼠忌器。因為江青她不會翻案,前年演了,這個導演我非常佩服。香港這一點比較好,畢竟是一國兩制,不會送本子到新華社,不可能送本子到地下工委,也不可能送本子到中聯辦,但是他會幹涉你,他控制三個報紙啊,《文匯報》、《大公報》、《商報》,他會限制你。

可是這個導演會說話。當局問,聽說你們要拍沙葉新的《江青和她的丈夫們》呢,這個導演說,是啊,是啊。你們什麼時候有空來看看戲。當局說,好啊,來看看戲。結果一個沒來,怎麼說服他們的?《江青和她的丈夫們》在香港的演出,極大地證實了一國兩制的勝利。他這個話中聽啊,就演了,就沒有干涉,也不敢來看戲。來看戲本身就認為是個態度,中國的官員真是活得累啊,戲都不敢看,還怎麼評價,結果臨時打電話說要開會,還算禮貌。

這個戲在香港用廣東話演的,加了一點歌舞,為了適宜給香港的青年看,因為現在的香港青年不一定都瞭解江青。明年呢,美國的百老匯演英語版的,英語不是我翻譯的,現在已經開始造勢,我也去導這個戲,聯合導,他一定要把我名字放前面,一定要寫導演沙葉新,編劇沙葉新。我說這不好的,一看導演是我,編劇也是我,不好。我說,做個副導演,我名字在你後面,那是另外一回事。這個導演十天前,我來北京之前,一下飛機就到我這兒來,首先告訴我好消息,已經開始簽約了,這個戲黃不了了。

外國人做事是非常嚴謹,明年是肯定的,檔期沒定。但他們有點顧慮,怕造勢太大會影響我在這兒的安全。我說不用怕造勢,這個本子絕對不是根據中央文件來寫江青,不是寫從頭爛到尾的,她到延安去就是想扮演赫魯曉夫睡在毛澤東身邊的,不是的。她在上海市,也不能說她是三流的演員。還有人說江青是禿子,是假頭髮,那都是我們的政治語言,是中共的語言。應該來說年輕的女人一般來說都很漂亮,因為高挑嘛,山東人。我說她年輕的時候是一個貧寒的子女,到上海來追求進步,不敢說追求革命。她喜歡的這些男人,無一不是社會精英,一時之選啊。包括俞正/聲的爸爸,黃敬還做過部長呢。還有章敏,很多人,包括唐納,他是寫進步影評的,當時沒有做二奶嘛,這就應該肯定嘛。

她即使跟一些男人同屋而居,文藝界這個是小事,都很窮,住在筒子間,筒子間是一樓到二樓樓梯拐角的一個小房子,一般都是傭人住的。文藝家們窮,就把這個房子租下來。據說魏鶴齡,魏鶴齡可能在座的一般人不知道,歲數大的人知道,《祥林嫂》的男主角就是魏鶴齡,打地鋪睡就是很正常的事嘛。在上海是這樣,你至少說她是追求進步。到延安,你說她三流也好,她畢竟是個明星,吃穿不愁,至少是安定嘛,她能跑到延安去,那個山溝溝裡,不能不說她有革命的願望吧,至少不怕吃苦,不那麼脆弱吧。她去了,這都應該肯定她嘛。那我是這樣寫的,只是到文革期間權力失控,她才開始變嘛,才變得那麼醜陋嘛。所以我跟導演說,你別怕,經得起審查的。

還有一個新戲,已經寫好了,為了保護那個劇團,我就沒涉及「六四」。但是鄧麗君在「六四」的表現上流淚,大陸都沒報告這個。我為什麼寫鄧麗君,到日本,到香港,到台灣,到法國,都採訪過。我認為我掌握的材料比較全面、比較真實。也到鄧麗君的墓前拜祭她,跟鄧麗君說,鄧小姐你放心,這事交給我,我會像我所有的作品一樣一往情深,全力以赴。而且跟她說,我一定要寫六/四,不寫六/四就不是你。我也跟她的弟弟鄧長禧說,不寫六/四就不是鄧麗君,你就歪曲鄧麗君了。明年的一月份是鄧麗君的六十大壽,本來這個戲是在六十大壽的時候演,可是現在改成五月份,是她的忌日,她死在五月份。而且五月在香港也是一個演出旺季,劇場已經定好了,但是我劇本沒寫,戲曲都寫好了。鄧麗君我就光說六三、六/四,她的歌就不用說了,都知道,一直充滿了戲劇性。另外我說她這人很好,沒有什麼緋聞,很單純,很有禮貌,接受過傳統教育的一個女孩子。

幾乎在採訪過程中沒有一個人說她壞話,連傭人都說她好。給小費都比別人多,只有她最後在法國那個男朋友,說,你給太多了。她呀給十塊,她男朋友會把五塊拿走,她是這樣的人,人很好。中聯部、統戰部為了把鄧麗君統戰過來。只有她來大陸能舉行一次演唱會,那影響巨大。凡是有華人的地方都有鄧麗君的歌聲,為了統戰,她不遺餘力,已經到家,是真正到家了。可以到鄧麗君的家裡去,可以和鄧媽媽在一塊吃飯。鄧麗君是非常非常想回大陸,她是河北人,離北京不遠。她爸爸媽媽一個是山東人,一個是河北人。越到晚年越想家,故土之念嘛,人之常情,就是回不了,因為有軍職在身,那時候國民黨還有限制。她說我在大陸,一方面我是歌手,我唱遍全世界,沒到過祖國來唱,我覺得是個極大的缺陷。第二,我假設能到大陸看看,能到河北去看看,把我的父母照片帶給我的親友看,再給親友拍一些錄像帶帶回給爸爸媽媽看,也了了他們的故國之思,盡了我的一份孝心。

已經開始做組織工作了,樂隊是日本的。曲目都已經選好了,鄧麗君提出來第一場在天安門,一定要在天安門演唱。那個時候你談什麼條件都可以,你只要能來就行。來了之後的變化是另外一回事。第二,天安門廣場這一次,她在城樓上唱的,不賣票。為什麼不賣票?我要報答那些八十年代聽我的歌,用那個機子聽我的歌,唱我的歌,因此受到開除團籍、受到批評等等的歌迷們,我要謝謝他們,為我走了第一步。假如我進行商業演出的話,估計其中至少有一部分人買不起票。因為已經跟我們說好了,賣票隨便你,你要多少錢是多少錢。大家知道我們根本就不在乎錢的,能把她搞到北京來演出一下,你說那個影響有多大。那比張惠妹到大陸來的影響大多了。這個時候北京學生開始絕食,天天看電視。我跟你講,其實在台灣,在香港,他們的人民吧,群眾吧,對國內政情的關注大大超過我們,或者超過現在我們的一些人,我們麻木了,冷漠了。很多人都不知道薄熙來是誰,真是這樣。

鄧麗君當然也很關心,天天看電視。她估計不會開槍,不可能啊。台灣「二八」就是個教訓,朝鮮的「光州事件」也是個教訓,鬧得全國沸沸揚揚的,怎麼可能開槍呢,不可能啊。那時候絕食已經戒嚴。但是他們知道什麼叫戒嚴,我們對戒嚴的概念跟他們不好比的。你違反了「戒嚴令」就是要開槍的,就是很明顯的嘛。她當然不,看電視,看這些實在是同情。五月二十幾號我忘了,在「六四」之前,在香港的跑馬地舉行一次支持北京學生民主運動的演唱會,連續12小時。其中有成龍,有曾志偉,我還有一次拿曾志偉開了玩笑,志寫成了痔瘡的痔。因為我寫了一本幽默小說,壯痔凌雲,那個痔也是痔瘡的痔。我寫的一國兩痔,那個痔也是痔瘡的痔。她臨時借了一部鋼琴,練了一練,唱的那個《在山那邊》。這個歌是原來東北抗日的歌,我的家住在東北松花江上,基本旋律是那個的,歌詞改了改就唱這個。還是能反映台灣人的家國之思,我的家在山那邊,她唱了這個。其實她的心是在大陸這邊,非常關注我們這場六四運動的發展,唱完沒幾天開槍了。她怕,她躲,怕中共會下毒手,就跑到屯門,跑到西貢。

合同還沒結束,怎麼辦?她就發表聲明,中共當局不向學生道歉,不撫卹受難家屬,我就一天不回大陸。這種驚險來講,把成噸成噸的銀子往外推啊。然後她怕迫害,就跑到巴黎。與此同時,那些著名的歌星們,不到半年紛紛跑向北京,名字我就不說了。表示歉意,表示我們不瞭解情況,我們受了民運分子的挑撥怎麼樣。一個女人,一個歌唱家,我不是看不起女人,能像她這樣,她在我心目中馬上就升得很高。在巴黎,每一次六/四她都參加祭悼。在巴黎有一個牆,叫什麼牆,在那兒祭悼。前幾天都哭,我想她的內心一定是非常複雜的。那麼好的機會失去了,我可以回大陸的。我話已經說出口了,你不平反這件事我就是不回去。我覺得這樣一個女藝人,這樣一個藝術家,像她這樣的人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所以我抱著一種不敢說神聖,極為虔誠,極為尊重的心情,去寫她,這個本子冬天可以完成。好,我就講到這兒,謝謝大家聽我這麼多廢話,真是不好意思。

文章來源:《律師文摘》

(全文完,根據錄音整理,未經沙葉新先生審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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