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書】《血紀》下集(85)

【新唐人2012年1月24日訊】【編者的話】血紀》記述了大陸一名五十年代的大學生孔令平先生,被打成右派而下放四川西部甘洛農場,在勞改農村二十年的血淚歷程。《血紀》一書完全可以與前蘇聯作家索爾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島》相比。小說《古拉格群島》反映了蘇聯人民在斯大林統治下的血腥恐怖讓人觸目驚心,而《血紀》則完全是以孔令平先生的苦難經歷為主線。這條主線也是毛澤東禍國殃民的編年史,更是陳力、張錫錕、劉順森等先烈的英雄史詩。書中人物眾多,文筆樸素,使中共監獄的慘無人道和烈士的壯懷激烈躍然紙上。

孔令平先生在本書前言中說:「當這本書有幸與你相逢時,讓我們珍惜這種來之不易的相識,為融化中國專制主義,建立中華民主而共同增加一把火。」下面請看長篇紀實連載《血紀》。

第十一章:尋 訪

第六節:散落在市井裡的鹽源難友

1985年,我還住文星灣的危房時,有一天中午下班回來,鄰居劉大爺告訴我「你早上上班后不久,就有兩個與你年齡相當的中年人來找過你,我告訴他們,你在農用汽車製造廠上班。他們立即留下了一張字條要我轉交給你。」

我接過那張字條一看,那上面寫著:「令平兄,別來無恙,聽說你回重慶后,現在在農用汽車製造廠工作,今天特別的專程從市中區來到這裏拜訪你。不巧,你不在家,我們又不好去廠里驚動你們的門衛,加上還有其它事要辦,所以我們就沒等你回家,特留下我的地址,希望你能抽空到重慶一聚。」

字條落名孟平,地址是市中區五一路某街100號。

在蔡家場聽到從鹽源返回的何福安講過,張錫錕和劉順森後來得到「平反」。同劉順森一起,當年以「反革命越獄」逃跑集團被判處無期徒刑的孟平和楊漢群,也從南充監獄中獲釋,孟平回到重慶后便在大陽溝一帶居住。只是不知道他住的詳細地址,也不知道他謀生的職業是什麼?

孟平比我小十歲,據他本人講,被捕前是西南鋁加工廠的一名工人,因派系武鬥而被捕,人很機靈,今天他突然出現,並找上門來必定有事。我本來就想弄清楚劉順森當年逃到重慶的經過,也想知道孟平等人的平反過程,了解他們從南充監獄放出來的夥計們下落和生活情況。

當時決定下個禮拜,到市中區按字條提供的地址,會見這位當年小兄弟。

我按字條上提供的地址找到那裡時,已接近中午,而門卻鎖著,據隔壁的鄰人講,他平時一大早就出去了,白天很不容易找到他本人,只有在晚上十點鐘左右他才回家。我從門縫裡向里張望,只見室內堆放零亂,也沒什麼傢具。

問他的鄰居,那人說,他一個人住在這裏,房子是租來的,如果你要找他,可到大陽溝菜市場去找,他弟弟在那裡開一家火鍋館,門面叫「兄弟火鍋館。」

到中午,我才找到了那裡。火鍋館正在營業,生意不錯,但是除了他的弟媳婦在那裡張羅,孟平卻沒有在。問到老闆娘她說;「他去買火鍋料了,你等一下吧。」

十分鐘后,只見他提著一個籃子,身後跟的人竟是夏光然。自鹽源一別整整七年沒有相見,看他的穿著打扮已與當年完全不同。見面后,最先問孟平,鹽源宣判后,什麼時候改判的?現在各在那裡謀生?

夏光然穿著中山服,還是那個老樣子,他告訴我說:「我成了無業游民,至今落魄江湖,四海為家,前年我到了重慶,一直住在王正印家裡,幫他在朝天門的水果市場販運水果。」

「我打聽了你好久,都沒有弄清你在那裡,後來,還是在王明豐那裡問到你在北碚。最近,我和孟平合開一個五金商店,做些買賣標準件的生意,上周我和孟平到北碚聯繫一批業務,問到你的住址就去了文星灣……」

從老夏介紹中,我已聽出,他出獄后,四處流浪,為求生活和孟平在市井相遇聚在一起。我指了指火鍋店,向孟平問道:「這店的生意不錯,想來你發了」孟平淡然一笑回答說:

「這是我弟弟和弟媳婦的根據地,我們只是暫時在這裏歇個腳。從監獄出來以後,我在南充監獄結交的那幫朋友纏上了我,前些日子又在江北碰上了蔣真富,他從鹽源回來后,回到他以前的鐵作社,鐵作社現在改行生產螺絲螺帽。我們商量從他那裡拿來的標準件,擺到大陽溝租的一個五金門市中來賣,大家都想弄口飯吃,權且以此謀生吧」。

聽他這麼一說,我對他們的近況已明白幾分。問到他們,這麼多年來是否安了家,老夏苦笑道:『四海為家,我們這種處境,誰看得起我們?」

我們在火鍋店吃過午飯,便由夏光然陪著我到了他們開的五金門市,在大陽溝的偏僻弄堂里,我們找到了他們合夥的五金店。

那是一幢居民住宅樓的底樓用作出租門面,門面大約五米寬,縱深不到兩米,擺在玻璃廚櫃里,全是些普通的聯接零件和一些扳手之類的小工具。裏面坐著一個小夥子,正伏在廚櫃的玻璃檯面上打瞌睡,看來生意相當清淡。

我們穿過門市旁邊很窄的巷道,進去后,便是一個通向地下室的石梯坎。走下石梯坎進入地下室。過道里漆黑一團,拐過彎,才看見從地下室射出來的燈光,進去是兩間套房,昏暗的燈光中瀰漫出劣質香煙的嗆人氣息。

外面那間房間里擺著兩張麻將桌,大約五六個青年男女正圍著一張桌上玩著麻將。見有人進來一齊把臉扭向我們。

用不著介紹,我已經猜出這些人是孟平在南充監獄里結交的朋友,他們的年齡差不多都在三十歲上下,從那穿著看,男的全是新潮的牛仔衣褲,女的坦胸露肩,披著沒有鈕扣的連衣裙,腳上拖著拖鞋,口裡叼著香煙,頭髮蓬亂,好像才起床的模樣。

從他們的外形上判斷,這是些狄更斯小說「霧都孤兒」里,所描寫的社會底層人物。用我理性的眼光認識他們,這是些隨時都同看守所打交道的社會棄兒,是一群被生活遺棄的社會另類。

跟著老夏向裏面的房間走去,那裡面擺著三張床,一股低檔香水夾著霉氣迎面撲來,那床上亂扔著骯髒的被褥,以及亂堆在一起的衣褲,地上丟著滿地的煙頭。證明這些男女們過著群居的流浪漢生活。

看到他們的生活現狀后,我馬上會想到,為了求生存,他們極有可能就會在今晚的某次行竊中,被當成嫌疑人抓進看守所,他們從小就失去了受教育的權力,不知什麼時候成了社會棄兒,沒人關心過他們的苦難和內心痛楚。

其實我在鹽源渡過的十六年時間,早了解他們了,他們是些從市井和農村流落出來,生活失去來源的人。他們被抓起來,又被監獄放出來,正常人謀生的路在他們腳下已經斷絕,只好落到這種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田地。

中共不但對知識份子造下了罪孽,尤其對勞苦大眾,造下了比歷代王朝更深更廣的罪孽。

下午留下夏光然與我單獨相處的時間,他向我講了他目前的生活,特別講到在與孟平合夥做機械零件生意過程,他說「不久前,孟平背著我將價值三萬元的零件,私自拉了一車到成都出賣。突然說雇傭的包運車是黑車,車在運送過程中失蹤,這件事發生得太蹊蹺,那是大家好不容易湊起來的本錢。

車是孟平雇的,想不到這小子給我玩黑吃黑的把戲,現在底金抽空了,生意也做不起來了,所有的人就只好在這裏鬼混了。」

我聽了他的話心中禁不住一陣驚異,孟平的底細我並不清楚,當年在六隊物色越獄的人也是劉順森親自定的,我和他的交往並不深。那一次三個人從六隊出逃。究竟怎麼栽在重慶,我也不清楚,但獲刑的人中除劉順森飲彈刑場,其餘兩人都判了無期徒刑。

論人品他縱然變得再壞,也不可能拿大家湊的錢做出這種缺德事,就是黑社會裡也講兔子不吃窩邊草!否則怎麼在江湖上混?

沉默好半天,我憂慮的問他:「你同孟平推心置腹的交談過了嗎?我想現在社會極混亂,運輸車發生這種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當然也不排斥你講的黑吃黑的可能,眼前我覺得你總要找一個正當的謀生職業,不能老在社會上混。」

為了規勸他,我介紹了潘老的為人和晚節,他晚年只是幫人站櫃檯,用辛辛苦苦掙來的錢過他的晚年。像老夏這種經歷比潘老驚險的人,更要保持一個政治犯的本色。我建議他最好找一個事企業單位,從事管理的職業,千萬不可在當前的困境中消沉墮落。

1987年我在朝天門碼頭附近的水果市場上,碰到了王正印,在王正印家裡再次與夏光然相見,當天晚上在王正印家留宿一夜。

這一次有比較寬裕的時間向他們較詳細了解。

老夏刑滿釋放后,便同賴開明,張映國等一起做收購黃連生意,據他說受商販騙,賴開明被人暗害,生意也散了伙,便跟王正印來朝天門做水果生意。

同孟平交談到過去農六隊可歌可泣的鬥爭往亊時,他的評價是,「我們當年在做蠢事。」他對中共有一種特殊的看法,他認為同中共講真理是可笑的,更不主張同他們正面的硬拼。

他說:「真理在共產黨眼裡,只有大傻瓜才會孜孜不倦追求,只有愚弄人的時候才會講『犧牲是偉大的』。」

他斷言人是自私的,他說:「與其抨擊當局,觸惱他們,還不如去做破壞這個社會的事。例如不惜手段賄賂當權的,通過他們撈回大把鈔票,或者把毒品販到這個國度來,或從事走私,總之『生意』做得越大才算好漢!」

1992年,孟平兩次到北碚來找我。第一次拿了一個摔壞的轎車面罩,叫我找人給他焊補一下,他說他最近已經在作進口車的走私生意,自己也有了一輛本田車。我告訴他日本車的面罩,不能用普通焊補,只有另外下材料仿製一個,價格要五百元,他沒有思考的一口答應了。

那一次,我雖然沒有問他的生意是怎麼做的,也沒有問他現在有多少錢,但我根據中國人還很少有私車年代,他就擁有了轎車,一定在按自已的計劃,在做很大的生意,大把撈鈔票,一步步躋身於「中產」行列了。

第二次他拿了一大卷英文資料,我看是一部全自動洗衣機的圖紙和清單,於是我好奇的問他:「你怎麼又在做走私車,又在做洗衣機?」

他說:「重慶洗衣機廠生產的洗衣機是我從國外搞來的,我已經買斷了它的專利,現在我已查明,這個廠未經我的同意,大批仿造這個產品,所以我將向重慶市經濟法庭,按盜用專利的名義起訴該廠,並要求索賠。現在請你找一個懂英文專業的翻譯,把這些圖紙和說明書翻譯出來。」

聽他說的我已猜出,他已混跡進出口商貿場,並在外貿上初露頭角了。

我為難的說:「英語我完全還給老師了,要請人翻譯,我不懂這方面的行情,不知道你能出多少錢完成這套資料的翻譯報酬?」

他說:「我也是一個外行,所以特來請你幫忙,你們廠的技術室里從重大畢業的年輕人能不能為我介紹一個?」三天以後,我回答他請人翻譯全套大約要三千元,只是他們需要的時間要三個月。他聽后說錢不貴,只是打官司的時間恐怕不允許延續那麼長,我只好另找他人了!於是他收回了他的圖紙。

那時,我家還沒有安電話,他已使用「大哥大」了。

1994年夏天我在沙坪壩參加一個質量體系培訓班,在培訓的地方他找到了我,他開的是一個新的凌志車,車上還帶了一個很年輕的女秘書,他本人不但西裝革履,帶著一付太陽鏡,很像近代派被尊為大腕的人物。

1996年,我已辭去了我的工職,在壁山的四亨公司「打工「,這一天晚上大約已經八點鐘了,我正在青杠車站旁的馬路邊,碰巧他駕駛的凌志車順著高速公路剛從成都返回重慶,在高速公路青杠出口站把車停下來,向我打招呼,他的坐旁坐著他的小秘。

這次邂逅,他毫不隱諱地告訴我,這兩年他已在進口車生意中站隱了腳跟。他以商人身份,在重慶和成都擁有兩個規模可觀的銷售門市,專門在西南邊境同東南亞與中國接壤的國家,做「進出口生意」。

說罷他還從皮包里亮出泰國和越南的護照,和一張出入邊境的特許通行證,上面蓋有四川省公安廳的大印。

他說他已經取得了泰國的國籍,我明白,他是瞄準了這些年進口汽車的熱門,靠走私小轎車發起來了,手裡有的是錢。

我問他兄弟現在在幹什麼?他說現在在重慶賓館擔任業務經理。

重慶賓館是重慶市政府對外接待的窗口,也是重慶官員們的小金庫之一。這裡有來自各方的「黑道」「白道」人物與市政府搭線聯絡,乾著各種『秘密』勾當。能擔任這裏的業務經理不是一般的市民可以攬到,看來孟平兄弟今天是混跡在中共權力富有階層之中了。

按此推斷他們的家庭和出身,當與中共某當權者有很深的聯繫,或者說他的父輩有當今中共的掌權人物。但是我問到孟平有關與當今中共權力者的親緣關係時,他從來不作回答,只說自己原來是西南鋁加工廠的工人。

不過當與他交換對毛澤東獨裁政權的看法,他毫不掩蓋他對這個殺人魔王的切齒憤恨,透露他與中共內的某種傾軋有關。

1971年他入獄不久,便到了六隊,與劉順森交為摯友,1975年劉順森組織向重慶地區的逃亡中,首選的成員便是他,其中他那機靈過人,以及對重慶地區文革狀況的熟悉,是劉順森選擇他的主要理由。但是我除知道他的兄弟外,對他的家庭背景一直沒有弄清楚,這也許就是他的狡詐之處。

那天晚上,我們在青杠鎮街邊的一家館子里吃過晚飯後,便在四亨公司的花園裡交談得很久,他說他在出獄后經過認真的反思,對張錫錕劉順森的人品推崇備至,替他們的遇難深深惋惜,但認為當時劉順森的逃亡是件蠢事。

講到他對當前政局的看法,他說:「我對政治已經失去了興趣,就是感興趣也沒用,今天的老百姓那一個不是為賺錢謀生活而奔忙?那一個不是對中共既抱著一腔怨怒,但不會走上大街散發反對鄧小平的傳單!

我現在所想的就是如何賺錢!賺政府的錢,賺共產黨的錢我決不半點手軟,因為共產黨內有的是貪官,像我現在乾的買賣,首先就是逃關稅,巧妙利用這些貪官為我批條子做護身。我現在就是要撈大筆錢來補償我十年的牢獄之災!」

好明確的主張,好熟悉的手段,這同那些被文革打成走資派的黑崽子們,到了今天父母官複原職,以後被稱為「太子黨」的人們,冒出來的肺腑之言,簡直是一模一樣的。

他算是擠進了中國新生的富有階層了,憑著他的機靈他會混得很愜意。

深夜十二點鐘,他才起身告辭,他的「女秘書」一直呆在車裡沒有出來,我說夜深了就在四亨公司住一晚上吧,他說已與他的幾個夥計約好,今晚回重慶賓館住,我問他結婚了沒有?他反問:「人為什麼要結婚找約束呢?結了婚,行動要受限制,要是再拖上一個孩子,簡直就是受罪,像我現在這樣無拘無束不是很好嗎?」

看來他在家庭問題上也是時髦的現代派,同居的雙方都不受道德和責任的約束,這是不是新的家庭觀念,我不知道。

當我講起王大炳子女的困難,以及其它掙扎在貧窮線上的人希望能得到他人的資助,把自己用不完的錢做些慈善事業可是一件積德的事。他雖然口頭上表示同意,可是他從來沒有做過一件這種好事。

不久當潘老去世時,我打電話通知他,一同去參加潘老的追吊會時,他卻沒有應諾前往,這令我感覺到他與我們當年獄中同生死的人相隔甚遠,沒有必要同他保持聯繫了。

至於我所知道的從鹽源農場獲釋的幾十名人員中,除了幾位獲平反回到機關企業的人員,如張忠信,王明豐、王平依靠工資而過活外,鄧自新回了西南毛紡廠,陳孝虞身體很不好,曾帶信到蔡家場尋找過我,至於陳蓉康因家被拆遷,當時缺電話,隨後便失去了聯繫。朱凌飛、王文典還留在農場的老殘隊。

1991年當我出差成都專門尋找解放中路張鍚錕的家,準備第二次探訪他的大哥,但那裡已從新拆修,原來的1268號早巳消失,因不知電活號碼同他大哥失去了聯繫,不知他們現在何方?

刑滿釋放人員絕大多數處於市井最底層為生活而掙扎,如像我第一次在上清寺的那個地下室里看到的那樣。也有些實業小成的人。例如唐元澄,從事一個塗料小作坊,在商品經濟的大潮中掙扎渡日。

散落在菜市場從事開麵館的危君福,王正印,中共給了他們一點可以求生存的條件,他們年紀都已六七十歲,再沒有精力過多去想其它的門道,並以他們親身經歷訴說中共當年「改造人」的真相。尤其見證當年高舉火炬,英勇抗暴人們的事迹。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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