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欣賞】 唐詩 《述懷》

【新唐人2012年9月9日訊】

述懷
魏徵

  中原初逐鹿,投筆事戎軒。
  縱橫計不就,慷慨志猶存。
  杖策謁天子,驅馬出關門。
  請纓系南越,憑軾下東藩。
  鬱紆陟高岫,出沒望平原。
  古木鳴寒鳥,空山啼夜猿。
  既傷千里目,還驚九逝魂。
  豈不憚艱險?深懷國士恩。
  季布無二諾,侯贏重一言。
  人生感意氣,功名誰復論。

【作者簡介】

魏徵(580─643 ),唐代名臣、史學家、文學家。字玄成,魏州曲城(故址在今山東掖縣東北)人,一作館陶(今河北館陶縣)人。少孤貧,出家為道士。隋末參加李密領導的瓦崗軍。密敗,投唐主李淵,自請安輯山東,擢秘書丞,後又為竇建德俘獲,任起居舍人。建德敗亡,入唐任太子洗馬。「玄武門之變」後,太宗重其才,擢為諫議大夫,歷官尚書右丞、秘書監、侍中、左光祿大夫、太子太師等職,封鄭國公。任職期間,敢於犯顏直諫,勸誡太宗居安思危,兼聽廣納,輕徭薄賦,躬行儉約,對實現貞觀之治頗有貢獻,為一代名臣。曾主持校定秘府圖籍,主編《群書治要》,撰《隋書》序論及《梁書》、《陳書》、《北齊書》總論。


【賞析】

《述懷》又作《出關》,是魏徵的代表作,也是初唐抒情詩的名篇,作於唐高祖李淵稱帝初期。當時,魏徵初投唐不久,高祖以禮相待,極重其才。為報答高祖的知遇之恩,魏徵便主動請纓赴華山以東地區去勸降李密所領導的瓦崗軍舊部。臨行之際,作此詩以抒懷,表達了他重意氣不畏艱險,誓報知遇之恩的思想。

前四句「中原初逐鹿,投筆事戎軒。縱橫計不就,慷慨志猶存」,主要表現的是詩人投唐前的胸襟抱負。這裡逐鹿,比喻爭奪政權。《史記•淮陰侯列傳》:「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投筆指擲筆,《後漢書》四七《班超傳》:「(超)家貧,常為官傭書以供養。久勞苦,嘗輟業投筆嘆曰:『大丈夫無他志略,猶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硯間乎?』」後以投筆喻棄文就武。事戎軒,即從軍。縱橫,合縱連橫,引申為謀劃策略。戰國時蘇秦、張儀在列國間遊說。蘇秦主張齊楚等六國聯合抗秦,即「合縱」之計;張儀則主張諸國聽命於秦,即「連橫」之計。蘇秦張儀因此而被稱為「縱橫家」。魏徵借此指自己曾向李密獻策。一介書生,在時局動亂之際,能夠為「濟世艱」而毅然「投筆」從軍,參與中原「逐鹿」,可見其以興天下為己任的博大胸懷。「縱橫計不就」,委婉地透露了詩人有蘇秦張儀之雄才而不逢明主的苦惱;而「慷慨志猶存」一句,則表示了他百折不撓、壯志未泯的情懷。

「杖策謁天子,驅馬出關門。請纓系南越,憑軾下東藩」四句,主要勾勒詩人自告奮勇出潼關去安撫山東的雄姿,並表現所負使命之重大。「杖策」句透露出他投奔李淵時的果斷和義無反顧 :「驅馬」句又傳達出其奉使安撫山東時的豪邁、敏捷和急迫之態。

「請纓」等二句,則用漢終軍和酈食其的故事比擬自己的山東之行,表明所負使命的性質之非同凡比。「請纓」句:以漢終軍自喻。西漢時終軍自請安撫南越,他向漢武帝表示:「願受長纓,必羈南越王而致之闕下。」意思是只要一根繩索就可把南越王捆來,後來終於說服南越王降漢。「憑軾」句:以酈食其自喻。西漢初酈食其曾向漢高祖請命,說降了齊王田廣,「憑軾下齊七十餘城」(見《漢書•酈食其傳》),為漢之東藩。「系」、「下」二動詞輕捷活脫,生動地表現出其安邦定國的宏圖大志,蘊含著大唐江山的闢建就在此行之意,顯示了詩人卓越的遠見。

「鬱紆陟高岫,出沒望平原。古木鳴寒鳥,空山啼夜猿」四句,表現的是想像中出關後征途的艱險景況。「鬱紆」等二句,是寫因為山路縈迴,崎嶇不平,所以平原時隱時現、時出時沒,反襯出抒情主人公心情因任務艱巨而起伏不平。「古木」等二句,從聽覺的角度來渲染旅途的荒涼淒楚;古代森林裡寒鳥悲啼,深山夜間猿猴哀鳴,構成了一幅深山老林的淒寒圖景,同時也暗寓了詩人告別唐主後心情的孤寂。這裡,詩人把複雜的心情,都融匯到生動的旅途景物描寫中,做到意境兩渾,情景交融,形象地暗示了完成使命的艱難和詩人心情的沉重。

「既傷千里目,還驚九逝魂。豈不憚艱險?深懷國士恩」四句,既有對出關前景的展望,也有其肺腑的坦露。「既傷」二句既表現對故國的懷念又蘊含任務特殊而艱巨,個人吉凶未卜之意。傷千里目:是說遠望心裡傷感的意思。《楚辭•招魂》:「目極千里兮傷春心,魂兮歸來哀江南」。九逝魂:屈原《哀郢》中有「魂一夕而九逝」的詩句。九逝,極言精神之不集中。「逝」一作「折」。「豈不」二句的自問自答,更顯示出詩人胸襟的坦蕩。「豈不憚」意為有所憚,如同不掩飾自己的感傷一樣,不但無損於主人公的高大形象,反增加了人物性格的立體感和豐滿感,更突現了他重意氣、報主恩的心靈之純真。

最後四句「季布無二諾,侯贏重一言。人生感意氣,功名誰復論」,是直抒胸臆,抒發了詩人重視信義不圖功名的思想。季布:楚漢時人,以重諾言而著名當世。時有「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的諺語。諾:答應,諾言。侯羸,戰國時魏國人,家貧,年老時始為大梁(今河南開封市)監門小吏。信陵君救趙,侯羸出奇計助之,但因年老不能隨行,表示要殺身以報,後來果然實踐了這一諾言。意氣,情誼,《玉台新詠•皚如山上雪》:「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這裡,詩人以季布、侯贏自比,表達了自己既然請纓就決不負使命的決心。「人生感意氣,功名誰復論」,明確的反映出魏徵的人生觀。

這首詩在藝術上的顯著特色是氣勢雄偉,意境開闊,詩人善於抓住在歷史進程中的巍峨奇觀,以粗獷的筆觸,一掃漢魏六朝綺靡浮豔的詩風,成功地展示了詩人急欲建功立業的感情世界。魏徵本人後來在《隋書•文學傳序》中提倡一種將南朝的清綺與北國的氣質合一的「文質彬彬」的雅體,《述懷》就基本上實踐著這一主張。它一方面措語樸素,直抒胸臆,慷慨激昂,與聲色大開的南朝詩風相異。另一方面又融匯典語,自鑄新辭,對仗妥貼,與理勝其辭的河朔詩風不同。因而《唐詩別裁》評論說其「氣骨高古,變從前纖靡之習,盛唐風格發源於此。」

【話外音】

魏徵曾經是唐初太子建成的舊部。公元626年7月2日,「玄武門之變」,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原本陰謀除掉戰功赫赫的李世民,但李世民在危急時刻決定背水一戰,先發制人,並成功策反,3天後(癸亥),李世民被立為皇太子。

玄武門之變後,有人向李世民告發,李建成手下的一個官員魏徵曾經勸說李建成謀害李世民。 李世民把魏徵找來,問道:「你為什麼要挑撥我們兄弟關係?」 魏徵沉著的回答:「因為我那時是太子的手下,就得盡心盡力地為他著想。可惜太子沒聽我的話,不然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 李世民覺得魏徵為人剛正,很有膽識,說話直率,便不計前嫌,提拔他當諫議大夫。魏徵喜逢知己之主,竭誠輔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加之性格耿直,往往據理抗爭,從不委曲求全。有一次,唐太宗曾向魏徵問道:「何謂明君、軲君?」魏徵回答說:「君之所以明者,兼聽也,君之所以軲者,偏信也。以前秦二世居住深宮,不見大臣,只是偏信宦官趙高,直到天下大亂以後,自己還被蒙在鼓裡;隋煬帝偏信虞世基,天下郡縣多已失守,自己也不得而知。」太宗對這番話深表贊同。

貞觀元年(627),魏徵被升任尚書左丞。這時,有人奏告他私自提拔親戚作官,唐太宗立即派御史大夫溫彥博調查此事。結果,查無證據,純屬誣告。但唐太宗仍派人轉告魏徵說:「今後要遠避嫌疑,不要再惹出這樣的麻煩。」魏徵當即面奏說:「我聽說君臣之間,相互協助,義同一體。如果不講秉公辦事,只講遠避嫌疑,那麼國家興亡,或未可知。」並請求太宗要使自己作良臣而不要作忠臣。太宗詢問忠臣和良臣有何區別,魏徵答道:「使自己身獲美名,使君主成為明君,子孫相繼,福祿無疆,是為良臣;使自己身受殺戮,使君主淪為暴君,家國並喪,空有其名,是為忠臣。以此而言,二者相去甚遠。」太宗點頭稱是。

魏徵曾於貞觀十三年上《十漸疏》(又稱「十漸不克終疏」),以十條例證,全面、具體、深刻的指出了太宗貞觀後期更須引以為戒之處。太宗讀後表示要「聞過能改」、「克終善事」,並將此疏寫在屏風上,「朝夕瞻仰」,同時抄付史館,讓史官載入史冊。

貞觀十七年正月,魏徵病逝,唐太宗非常難過,臨朝嘆息道:「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見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魏徵沒,朕亡一鏡矣!」(《貞觀政要•任賢》),並寫下《望送魏徵葬》。

唐太宗李世民作為中國歷史上最善於納諫的皇帝,求賢若渴、禮賢下士、從善如流、聞過即改、視民如子、不分華夷,君臣之間才如魚如水。李世民認為仁君即使是「聖哲」,也當「虛己以受人」,察納雅言,讓「智者獻其策,勇者獻其力。」正因為唐太宗對臣下能夠以誠相待,在其執政期間,除政治、軍事方面有卓越成就外,在社會、文教方面都有更張。君臣同心,不會把時間和精力耗費在了權利和黨派的紛爭上,人盡其才、物盡其用,這樣的社會是有潛力的,經濟和政治的發展也是高效的。藉著臣子的直言不諱、嚴正勸諫,指出執政的疏漏,來輔佐時政,太宗李世民才能時時處處警戒自己,改過遷善,最終促成了唐初的清明之治。

文章來源:《正見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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