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聲:試析共產主義悖論的成因

Facebook

「我們必須警惕那些宣揚空洞理想的傢伙,在溫情脈脈的表面之下,往往是黑暗極權專制的魔爪。」

——題記

引子

自1847年共產主義者同盟成立和次年《共產黨宣言》發表到今天,共產主義(注1)來到人間已經整整160多年了。在一個半多世紀裡,特別是共產黨在一些國家掌權後的近一個世紀裡,這個當年「在歐洲徘徊」的「幽靈」給人類帶來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和浩劫。據《共產主義黑皮書》編者斯蒂芬•柯爾多瓦的估計,僅全世界因共產主義而死亡的人數,就在八千五百萬人至一億人之間,這比兩次世界大戰死亡人數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多出一半(注2)。

當然,在共產主義來到世間之前,人類早已經歷過了各種各樣的災難和浩劫,但與之不同的是,共產主義帶給人類的這場災難和浩劫,比人類歷史上曾經經歷過的任何一場災難和浩劫危害都要大,都要慘烈,都要血腥,即便是給人類造成巨大創痛的法西斯主義也比其要遜色許多。毫不誇張的說,共產主義乃是類歷史上最血腥的一場噩夢。

誰都無法迴避和抹殺的一個事實是:共產主義自稱要消滅世上一切不平等現象,建立一個沒有剝削沒有壓迫人人幸福的人間天堂,但結果到頭來建成的不僅不是一個沒有剝削沒有壓迫人人幸福的理想天堂,反而是一個剝削和壓迫更甚,不平等現象更加嚴重的人間地獄。借用一位論者的話說:「共產主義曾經被視為人類的終極理想,社會發展的最高階段。然而,共產主義的實踐,卻是人性的淪喪,幾乎讓全世界的文明遭受毀滅。」這種理論與實踐的巨大反差,構成了共產主義特有的悖論。許多人對此不解——何以會產生這樣的悖論?導致這個悖論的原因究竟是什麼?筆者試圖從心理的角度對此作出分析和解釋。當我這樣做時,我發現這個悖論與共產主義以救世主自居的自大狂本性有著不可分割和不容忽視的聯繫。

著名哲學家羅素說過,馬克思創造的共產主義其實是一種患了自大症的偏執狂的宗教。我想補充的是,共產主義不是一般的自大,而是以救世主自居的自大狂!

在心理學中,把人們在社會化過程中形成和發展的思想、情感及行為的特有統合模式稱作人格(又稱個性),它包括了個體獨具的、有別於他人的、穩定而統一的各種特質或特點的總體。自大狂便是眾多人格類型中特殊的一種。

那麼自大狂這種人格究竟具有怎樣的特點呢?

常識告訴我們,人一旦過高估計自己,就會自我膨脹,變得自大起來。而一旦膨脹到了極限,自大到了極點,將自我絕對化,那就不是一般的自大,而是自大狂了。

自大狂的「狂」具體體現在對自己的評價和期望上。稍微明智的人都知道,個人,即便是再偉大再與眾不同的個人,都不過是廣大人群中的一個單一分子,浩瀚宇宙中的一顆渺小粒子。但自大狂卻唯我獨尊,目空一切,不可一世,自我膨脹到了極度狂妄的程度。在他們眼中,我就是最高的存在,我就是一切。沒有人知道的事情比我更多,沒有人的本事比我更大,沒有人的道德境界比我更高,在所有方面我都遠遠地超出了其他人,任何人都無法與我比肩,我永遠都凌駕於眾人之上。因此,眾人都得唯我的意志是從,為我支配和服務。用更通俗更直白的話講,自大狂最主要的特徵就是「尾巴翹到了天上」,「老子天下第一」。而且,他們不但自認為老子天下第一,還千方百計想方設法要向世人顯示和證明這一點,從而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拜倒在自己腳下。毫不誇張的說,正是這種妄想構成了左右他們的人生目標和動力。所謂自大狂的「狂」,就「狂」在這裡!

如果細分的話,自大狂又以帝王型與救世主型尤為常見。

歷史上的一切帝王和獨裁者,不管是秦始皇、成吉思汗,還是路易十四、拿破崙等,都是擁有一片疆土,稱霸一方的統治者,也就是所謂的「王」。在他們眼裡,自己就是腳下這片土地至高無上的權威,自己的意志就是世間唯一的王法,人們的一切都來源於自己的恩賜,所以,所有人都必須無條件地臣服於自己,為自己服務,對自己感恩。這便是帝王型的自大狂。

與世俗意義上作為統治者的「王」不同,「救世主」本是猶太宗教和伊斯蘭教中的一個基本概念,大意是指能夠使人獲得拯救,並將其指引入天堂的上帝或上帝之子耶穌,簡單地講,也就是人類的拯救者(東方傳統文化中沒有救世主這個概念,但大慈大悲、普度眾生的菩薩和佛,其實也就是東方意義上的救世主)。顯然,按照這些宗教的本意,能夠拯救人類的救世主只能是神(上帝或上帝之子),而不可能是人,但世間卻偏偏有這樣的人,狂妄到要取代神的程度,自命為人類的拯救者,自己把自己當成了救世主——儘管他們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救世主,也不可能是真正意義上的救世主。所謂救世主型的自大狂便是這號狂人。

歸納起來講,帝王型自大狂與救世主型自大狂的根本區別就在於,一個自命為世間至高無上的統治者,一個自許為人類獨一無二的拯救者;一個想要統治人類,充當王,一個妄想拯救人類,扮演救世主。

共產主義和法西斯主義可以說是以救世主自居的自大狂的兩大代表。它們都自認為全知全能全善,是能夠拯救和主宰人類的不二之人,而且都醉心於扮演這一角色。在它們眼中,世上的一切都應該歸屬於我,唯我的意志是從,聽憑我的安排擺佈。我,只有我,才是真理的發現者和掌握者,才是美德的完美擁有者和體現者,才是拯救和主宰這個世界的上帝。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理,我幹的一切都能成功,我的一切言行都是善的標本。我想幹什麼就可以隨心所欲的幹什麼,我想幹什麼大家都應該擁護我幹什麼,我想幹什麼大家都應該跟著我幹什麼的。凡是我反對的,都要推倒重來;凡是束縛我手腳的,都要徹底砸爛;凡是敢於冒犯我的,都要打翻在地。所以,共產主義和法西斯主義與唯我獨尊目空一切、無法無天為所欲為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是不可分割的聯繫在一起的。兩者的主要區別在於,前者首先自認為是無產階級的救世主,而後者則首先自認為是德意志民族的救世主。

如同基督教中的聖父聖靈聖子一樣,共產主義領袖、共產主義思想和共產主義組織也是三位一體的關係,但核心是共產主義領袖。為什麼這麼說?這是因為共產主義思想和共產主義組織是由共產主義領袖創立和掌控的,共產主義領袖的人格不可避免的會在它們身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共產主義之所以具有典型的自大狂本性,正是因為共產主義領袖個個都是以救世主自居的自大狂。也就是說,共產主義領袖的自大狂人格是共產主義自大狂本性的基因和母本。因此,要說明共產主義的自大狂本性,關鍵就在於說明共產主義領袖的自大狂人格,而要說明共產主義領袖的自大狂人格,首先又必須從馬克思入手——因為馬克思不僅被奉為共產主義的「教皇」,而且是它的「老祖宗」。

早在青年時代,馬克思就表現出了鮮明的以救世主自居的人格特徵。入大學初,他就在《人的自豪》這首詩中激情萬丈的宣佈:

「面對著整個的奸詐世界,

我會毫不留情地把戰挑;

讓世界這龐然大物塌倒,

它自身撲滅不了這火苗。

那時,我就會像上帝一樣,

在這宇宙的廢墟上漫步,

我的每一句話都是行動,

我是塵世生活的造物主……」(注3)

常言道,詩言志。在這首詩中,馬克思直言不諱的稱自己為「塵世間的造物主」,自視為人間的「上帝」。在他的眼裡,自己不但有著挑戰和摧毀現實世界的超凡力量,而且還是至高無上的正義和真理的化身。

《共產黨宣言》不但是共產主義的第一份經典文獻,也是馬克思和恩格斯最有名的代表作,馬克思更是它的第一作者。以往,人們對《共產黨宣言》的關注大都集中於它的內容,其實,從人格分析的角度講,這部書不但反映了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基本思想和觀點,也在無形之中顯露了作為作者的馬克思和恩格斯的人格特徵,特別是第一作者馬克思的人格特徵。透過《共產黨宣言》鮮明的與眾不同的行文風格,我們看到的馬克思不是一個平和謙遜的思想家,而是一個自居為歷史規律化身,自以為真理在握,自命為代表了無產階級和絕大多數人利益,自信必將顛覆整個舊世界,建立起一個嶄新的新世界的救世主。這種形象不但與青年時代以詩言志的馬克思完全一致,也是一些熟悉馬克思的人對他的印象。

無政府主義者巴庫寧曾是馬克思的朋友。他這樣形容馬克思:「他儼然就是人們的上帝,他不能容忍除了他之外,還有什麼別的人是上帝。他要人們像神一樣崇拜他,把他作為偶像頂禮膜拜,否則就大加撻伐,或陰謀迫害。」「馬克思生前,總是不斷的與人爭吵,跟政敵,跟朋友加敵人,跟同志;有時候是因為大的政治問題,有時候是為一點無價值的雞毛蒜皮。每次爭吵,正確的永遠是他,實在萬不得已就是恩格斯。如果不是為了生存,不是為了馬克,他也不會讓恩格斯正確。」

如果你對基督教有所瞭解,你自然知道,在耶穌眼中,世界是劃分為二元的,一極是罪惡的塵世,一極是完美的天國。耶穌的使命就是把墜落在塵世的有罪的人引領到天國中去,所以他才被稱作是救世主。這就是說,救世主的概念跟天國的概念是聯繫在一起的。

共產主義既要扮演救世主,自然就不能不費心設計自己的天國,把它描畫得無比完美,只不過這個天國不是在塵世之外,也不是在塵世之上,它就在塵世之中,所以又被稱作人間天堂。這個天堂的名字就叫共產主義社會。按照馬克思恩格斯等人的設計,共產主義社會包括兩個階段,一個是社會主義社會,一個是狹義的共產主義社會,前者是共產主義社會的低級階段,後者是共產主義社會的高級階段。

其實在馬克思恩格斯之前,從柏拉圖的理想國到傅里葉聖西門歐文等人的共產主義社會藍圖,人們就曾對理想社會有過許多動人的構想和描繪,但與此相比,馬克思恩格斯設計的共產主義社會似乎更完美也更吸引人。

在馬克思恩格斯的理論體系中,作為理想世界的共產主義社會與作為現實世界的資本主義社會是完全對立的。在資本主義社會,工人階級一無所有,只能靠出賣自己的勞動力來維持生存,他們不但在政治上受壓迫,而且在經濟上受資本家的剝削。更槽糕的是,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工人階級的貧困化不但不會有所改善,反而會變得越來越嚴重。而在共產主義社會的初級階段社會主義社會裡,工人階級奪得了國家政權,從原來的被壓迫階級一躍而為國家的主人。同時,私有制被廢除了,生產資料成了全體人民的共有財產,人們按勞分配,昔日工人階級被剝削的現象不復存在,普羅大眾在經濟上翻了身,過上了富裕的生活。到了共產主義社會的高級階段,隨著物質的極大豐富和人民覺悟的極大提高,人們不再受分工的束縛,勞動成了第一需要,社會實行各盡所能按需分配的原則,國家消亡了,階級差別、城鄉差別和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的差別都已不復存在。「在共產主義社會裡,任何人都沒有特定的活動範圍,每個人都可以在任何部門內發展,社會調節著整個生產,因而使我有可能隨我自己的心願今天幹這事,明天幹那事,上午打獵,下午捕魚,傍晚從事畜牧,晚飯後從事批判,但並不因此就使我成為一個獵人、漁夫、牧人或批判者。」(注4)「在那裡,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注5)

可見,在共產主義創始人的筆下,作為現實世界的資本主義乃是一片黑暗,而作為理想世界的共產主義則是一片光明。共產主義被賦予的這種光環正是它一度能夠吸引眾多理想主義者和勞苦民眾的原因所在。

基於以救世主自居的自大狂本性,共產主義雖然在理論上為人們描畫了無比美好的理想世界,但在現實和實踐中卻注定了將把人們打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此話怎講?你且聽我慢慢道來。

人類社會可以說是由各種關係組成的,這些關係儘管紛紜複雜,但就整體而言不外乎四大類:即自我與他人的關係,人與神、天即超驗存在的關係,人與人的關係以及人與自然的關係,其中自我與他人的關係和其它三種關係歷來密不可分,人們如何處理自我與他人的關係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影響著他們如何處理與神和天、與他人和與自然的關係。

那麼自我與他人的關係其核心是什麼呢?簡單地講,其實就是一個人如何認識和對待自我的問題。在這個問題上,共產主義本身顯然把自我與他人的正常關係完全搞亂了——自我不是被擺放在一個恰當的位置上,而是被膨脹到了極點。由此導致的多米諾骨效應,使得人與神和天、人與他人和人與自然的正常關係也一同被搞亂了。試想,當人們與自我的關係不正常時,他們與神和天、與他人和與自然的關係怎麼可能正常呢?正因為如此,共產主義就其本質而言注定就是反神靈反宇宙反人類反文明的。試想,這樣一種反神靈反宇宙反人類反文明的東西能不為害天下禍亂人間嗎?

先看共產主義如何搞亂了人與神和天的關係。

縱觀古今中外,無論是西方的正教,還是東方的儒、釋、道,都告誡人們要信神敬天、從善惜福、感恩知報。在中國古代,皇帝們以其九五之尊,仍然自稱天子,受到「天意」的管轄和制約,不時要下詔罪己,向天懺悔。這種對天意神靈的敬畏乃是維繫人類文明和社會秩序的一大基石。

然而,共產主義既然以救世主自居,自認為「老子天下第一」,它怎麼會像傳統文化那樣,把神靈天意放在眼裡,承認它們的至尊地位呢?那是絕無可能的,如果可能它就不是自大狂了!不僅如此,共產主義還鼓吹無神,無佛,無道,認定宗教是毒害人民的鴉片,把一切信神敬天的傳統觀念統統斥之為「迷信」。更罪惡的是,為了摧毀人類的正信,它還利用國家機器系統的對全民灌輸無神論,大規模的迫害一切信仰和宗教,甚至不惜對信徒進行肉體消滅。類似這樣的事,歷史上從來沒有發生過,可謂駭人聽聞!中共對宗教的迫害就是這種倒行逆施的一個典型。

在中國歷史上,儒教、道教和佛教雖都曾分別遭到過破壞,但唯有中共是三教齊滅。1949年後,在中共的暴力鎮壓下,原有的各種宗教團體相繼被瓦解和改造,佛教界、道教界真正的精英被鎮壓了,剩下的很多還了俗,還有很多是不公開的共產黨員,專門穿著袈裟、道袍和牧師的袍服歪曲佛經、道藏、聖經,從這些經典中為中共的政治運動找根據。從此以後,在中國宗教界,只有做了「愛國」信徒才能受到國家憲法的保護。實際上,無論老百姓信的是什麼教,標準只有一個:就是要在行為上服從黨的指揮,承認共產黨是高於一切教會的。你信基督教,那共產黨就是上帝的上帝;你信佛教,那共產黨則是佛祖的佛祖;講到回教,共產黨就是真主的真主;講到活佛,共產黨就要批准誰來做活佛。說到底,黨需要你說什麼,你就得說什麼;黨需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教徒們要高舉你們各自的信仰去遵行黨的旨意。如果不這麼做,就成為打擊、專政的對象。

有人不是說過「上帝死了,一切都是可能的」嗎?事實確乎如此!一旦打翻了神靈,滅絕了信仰,道德和文明勢必被釜底抽薪,潘多拉的盒子當然也就被打開了,一切私慾和惡行也就無所顧忌了。人類社會能不亂嗎?能不大難臨頭嗎?

共產主義自稱是無神論,要打倒一切神,但在打到一切真神的同時,它卻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尊新的神,只不過這尊神不是真的,而是自封的,假的。而以假亂真,則必定禍亂人間。一個半多世紀來,人類已經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再看共產主義如何搞亂了人與人的關係。

首先,共產主義的自大狂本性決定了它必然是激進的徹底革命論的鼓吹者和實行者。

我們在前面曾經說到過,與基督教把世界劃分為截然相反的塵世與天國相似,共產主義也有一個二元化的世界版圖,但不是塵世與天國,而是暗無天日的舊世界與幸福完美的新世界。這兩個世界同樣也是水火不容的。共產主義之所以自居為救世主,就在於它不僅自認為代表了新世界,而且自認為能夠把人們從暗無天日的舊世界帶進幸福完美的新世界,自認為建立人間天國是自己的使命。如同在基督教中塵世與天國是兩個截然相反的世界,人要進入天國世界就必須洗清自己在塵世的罪孽,與其徹底切割一樣,在共產主義看來既然新舊世界水火不容,那麼要建立人間天國當然就不可能把舊世界的任何一個部分保留到新世界中,就必須實行徹底革命,把現存的一切推到重來。故此,《共產黨宣言》明確宣佈:「共產主義革命就是同傳統的所有制關係實行最徹底的決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發展進程中要同傳統的觀念實行最徹底的決裂。」(注6)這就是說,共產主義從誕生的那天起便以一種決絕的姿態宣判了以往一切文明成果的死刑,在它眼裡這些都是過時的廢物,都沒有繼續存在的價值,因而都必須徹底予以摧毀掃除。

然而,歷史早已表明,人類文明一方面在不斷演變,另一方面又有著顯而易見的繼承性和延續性。新的文明形態固然是在推倒舊文明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但同時又總是不可避免的繼承了前者的許多成果。這是因為,人類文明的深層結構(如宗教道德家庭學校等等)是人類經過反覆試錯後總結出來的一整套行之有效的生活經驗和制度文化安排,作為確保人類正常生活所不可缺少的前提條件,它們是相對穩定的,往往要被延續傳遞許多代之後才會有所變化。可以說,迄今為止沒有一種新的社會和文明形態是在徹底拋棄舊的社會和文明形態之後另起爐灶建立起來的,它們或多或少總是要繼承前輩的某些東西。但共產主義卻根本不理會這點,置歷史規律於不顧,一意孤行要跟「傳統的所有制關係」和「傳統的觀念」實行「最徹底的決裂」。什麼叫「最徹底的決裂」?那不就是徹底顛覆傳統文明,把現存的一切推倒重來,另起爐灶嗎?用《國際歌》裡的話說,就是要把「舊世界打得落花流水」!試想,真這麼搞,文明的延續性能不被割斷嗎?天下能不大亂嗎?

其次,共產主義的自大狂本性決定了它當政後必然要搞極權專制。

試想,以救世主自居意味著什麼?那不就意味著世上的一切都應該歸屬於它,都應該唯它的意志是從,都應該聽憑它的安排擺佈嗎!那不就意味著人類唯有靠它才能得到拯救,人間天堂唯有在它的引領下才能建立,人類的幸福全繫於它一身嗎!那不就意味著沒有它不知道的東西,沒有它辦不成的事,沒有它不具備的美德嗎!那不就意味著只有它才是真理的發現者和掌握者,只有它才是無所不能的奇蹟創造者,只有它才是盡善盡美的聖人嗎!既然如此,權力與資源當然應該由它來壟斷與獨享。舊世界的主人是被共產主義消滅的對象,當然不可能跟它分享權力與資源,舊世界中的勞苦大眾是被它拯救的對象,同樣也不可能與共產主義分享權力與資源。再則,除了神,誰想充當救世主,都必須掌握絕對的權力,壟斷整個社會的資源,做不到這一點,沒人會把你當回事,沒人會圍著你轉,沒人會聽你發號施令,想充當救世主純屬痴人說夢。在這個意義上,自大狂也必然是權力狂。把這些道理搞清楚了,你自然就會明白共產主義如果不搞極權專制反倒不合邏輯,是件怪事了。

換個角度說,老子天下第一隻是自大狂表現於外的特徵,極度膨脹的對於社會資源的控制慾和佔有慾才是其內在的根本。

人的佔有慾和控制慾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個體性的,一類是社會性的。兩者的區別在於各自的對象不同,前者要佔有和控制的是個人性資源,如私人財產,個人的感情等等;而後者要佔有和控制的則是社會性資源,如群體、思想、人心、權力、真理和聲望等等。一個人怎麼評價自己,對自己抱什麼期望,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後者的左右。人們對於社會資源的佔有慾和控制慾越強,他們的自我評價和期望往往越高。如果說自大狂是自我極度膨脹的產物,那麼構成這種膨脹的基本內容不是別的,恰恰就是控制慾和佔有慾的不斷擴張,一旦這種擴張發展到完全失控的、非理性的程度,一個自大狂也就誕生了。反之,一個人一旦變成自大狂,則表明他的控制慾和佔有慾都已膨脹到了極限。自大狂之所以那麼醉心於顯示和證明自己是天下第一,其實就是為了滿足這兩種慾望。在這方面,共產主義更是尤為典型。若讓它當政後不搞極權專制,豈不就像是要讓老虎不吃人,可能嗎?!

前蘇共中央書記處書記、現俄羅斯共產黨第一書記久加諾夫曾說:蘇共在長期一黨專政的制度下,「實行了『三壟斷』:壟斷真理的意識形態制度,壟斷權利的政治制度,壟斷資源與經濟利益的經濟制度。」(注7)這三個壟斷精準的概括了蘇共極權專制體制的特徵,它其實也是所有共產主義國家極權專制的共同特徵。極權專制的實質乃是對人的奴役。共產主義口口聲聲要消滅舊社會對人的奴役,而事實證明,到頭來它只不過是用一種新的更嚴重更血腥的奴役代替了舊的奴役而已。諷刺吧?

第三,共產主義的自大狂本性也決定了它必然肆無忌憚的踐踏普世價值。

現代普世價值肯定和強調人性、人道,主張人人平等,要求保護人的權利和尊嚴,以救世主自居的共產主義與此可謂南轅北轍水火不容。自大狂之為自大狂,不就在於唯我獨尊目空一切,無法無天為所欲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嗎?試想,一個高高在上,眼裡只有自己的救世主,怎麼會把普世價值當回事呢?怎麼會把芸芸眾生放在心上呢?事實正是如此!共產主義不但否定了普世價值,以階級性和黨性取代了人性和人道,而且公開鼓吹階級鬥爭和暴力革命,主張為了實現自己的政治目地可以不擇手段,為所欲為,其結果必然導致對人的殘害以及各種暴行的滋生和蔓延。

歷史表明,被共產主義殘害和踐踏的不僅是他們聲稱要消滅的敵人,即剝削階級和一切反對他們的人,還包括他們宣稱要拯救的人,即被剝削被壓迫的普羅大眾,其實也就是為他們充當炮灰被他們利用的人。以柬埔寨為例,在柬埔寨共產黨即「紅色高棉」執政的短短三年八個月二十天的時間內,它把這個國家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屠宰場,累計殺害了至少100萬人,約佔全國人口的六分之一左右。瞭解世界共產主義歷史的人都知道,類似這樣的慘劇其實在所有共產黨國家都程度不同的發生過。即便是在共產主義陣營內部,「革命吞吃了自己的兒女」的慘劇也是家常便飯!

最後再看共產主義如何搞亂了人與自然的關係。

人類生活在大自然中,所需要的一切都取自於自然,依賴於自然。因此,傳統社會歷來強調要尊重和善待自然,與自然和諧共處。比如,中國傳統文化講天人合一,人要尊重自然,承天順地,感恩惜福。但共產主義既然以救世主自居,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連神靈都敢打翻在地,踩在腳下,它又怎麼會把天地自然當回事,尊重和善待它們呢?那當然是絕無可能的,如果可能它也就不是自大狂了!

共產主義不僅藐視天地自然,而且自以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人定勝天,因此號稱天不怕地不怕,與天鬥與地鬥其樂無窮,總是好大喜功,妄想改天換地,以此滿足主宰一切的權力慾。「讓高山低頭,讓河水讓路」;「天上沒有玉皇,地上沒有龍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龍王。喝令三山五嶺開道,我來了!」大躍進年代流行的這些民歌便是共產主義這種狂妄愚蠢的生動寫照。

但自然規律對於敢於冒犯它的狂妄自大者向來是無情的。以中國為例,五十多年來中共以戰天鬥地的姿態,對自然肆意搜刮掠奪,任行欺壓搾取,逆天地而行,並沒有讓「敢叫日月換新天」的痴心妄想如願的變成現實,只是把自古以來人與自然的和諧關係完完全全變成了利用與被利用、改造與被改造和征服與被征服的對立關係,最終不僅自食其果,而且導致了生態環境的嚴重破壞,給中華民族和子孫後代帶來了無窮的危害。

綜上所述,共產主義之所以必然是個悖論,從心理學的角度講,就在於它的本性是以救世主自居的自大狂。依據以上分析,我想我們現在有足夠的根據可以給共產主義蓋棺定論了:共產主義是什麼?它就是以救世主自居卻禍亂人間的惡魔。

——

註釋

(1)本文中的共產主義係指由共產主義領袖、共產主義思想和共主義組織組成的共產主義運動這個整體。

(2)《共產主義實錄》,民主中國出版社,193頁。

(3)《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一版,第40卷第668-669

(4)轉引自愛思想網站《共產主義實錄》第3頁。

(5)中文版《共產黨宣言》,人民出版社出版,第46頁。

(6)中文版《共產黨宣言》,人民出版社出版,第44頁。

(7)《學者談蘇共倒台原因:以為自己想說的都是對的》,來源:人民論壇作者:李永忠董瑛。

文章來源:作者提供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