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春风化雨 水的颜色

【新唐人2011年7月21日讯】煤厂的周围是一个大垃圾场,昆明的一群失学儿童,每天就在煤灰四扬的煤厂里、垃圾场附近嬉闹玩耍。“同学们,水是什么颜色的?”“黑色!”清脆响亮的异口同声。一周后的美术课,孩子在社区的流动教室里专心致志地画水,红色、蓝色、黄色、绿色、橙色、紫色……

“现在我们一起来念杜甫的〈登岳阳楼〉: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讲台下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抑扬顿挫的朗读声回荡在教室上空,每个字、每个音都带有稚嫩的童腔。这是一群皮肤黝黑、活泼可爱的孩子,瘦弱而衣衫褴褛,他们当中最小的四、五岁,大的有十多岁,全都没上过学,平常住在离教室不远的蜂窝煤加工厂宿舍区。宿舍区里的大人,即孩子们的父母,大多来自云南、贵州等地的边远乡村,来到这里以手制蜂窝煤或捡拾垃圾为生,每户均是一家好几口挤在一间狭窄低矮的平房里。煤厂的周围是一个大垃圾场,孩子们每天就在煤灰四扬的煤厂里、垃圾场附近嬉闹玩耍,脸上、身上永远都会沾满黑乎乎的煤灰。这学期我的重心是完成硕士论文,时间完全自主,于是,我来到了这家儿童救助服务中心做义工服务。

念完了诗,我问大家:“同学们,水是什么颜色的?”

“黑色!”清脆响亮的异口同声。

我倏然愣住,惊讶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紧接着鼻根一阵酸涩,内心翻江倒海似的复杂、难过而又无奈地翻腾。好在孩子们并没有觉察得出,脸上依然流露出纯真的、有如池塘里荷花般清新的微笑。他们在等着我的回应,小小的脑袋微微上扬。

昆明的2月已是草生春浅,略带寒意的春风大剌剌地吹着,阳光倒是很明媚,照射进教室里落得满墙满地的光辉。

这一天,柏林的国际电影节颁奖典礼上星光璀璨,广州的春季动漫嘉年华盛况空前,纽约的股市三大指数全线上涨——昆明的一群失学儿童,在社区的流动教室里,听他们的义工老师反复讲解,水,是无色无味的,有时也会变成白色,但是水,原本并不是黑色的。

十岁那年的美术课

“这两张是谁画的?”教美术课的严老师将一份家庭作业高高举起,以她每次生气时惯有的怒容嚷道:“谁画的,给我站出来!”

在严老师阴沉的目光扫描下,坐在右侧靠窗座位的杨梦玥怯生生地站了起来。

其实在严老师刚举起画的时候,大家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肯定是她了。全班六十几位同学当中,杨梦玥是最爱画画的,她画画的想像力之丰富在班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就因为对画画的爱好,杨梦玥在家可没少挨父母的打骂,因为她在家里墙上地上到处乱画,弄脏了家里不算,还常弄脏了自己的衣服。真不晓得她爸妈是怎么舍得打骂她的,在我们班,杨梦玥差不多是长得最漂亮的女生了,眼睛鼻子嘴巴眉毛样样好看,五官的比例也还是好看。不过她好像临上学之前从来不梳头似的,齐耳短发总是很随意地往上有些卷、有些翘,而且她人有些瘦弱,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

“又是你,我就猜到是你!你总是胡乱画!”严老师一下子提高了嗓门,随即清了清嗓子,指着手上的两张画说:“上堂课我布置的作业是‘七彩云’和‘月亮走,我也走’,一张让你们画天上的云朵和太阳,另一张让你们画一个高挂在路前方的月亮,一个小朋友在后边跟着走。你看看你,这上面画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杨梦玥可怜巴巴地望着严老师的脸,然后又将视线移到自己的画上。天哪,杨梦玥画的可真有意思,跟我们每个人画的都不一样——“七彩云”,除了画了几块云朵之外,她居然画了好几个太阳,而我们都只画一个太阳;“月亮走,我也走”,她把月亮画在了水里成了水中月,岸上一个小朋友用绳子牵着月亮在走,这不变成了“我走,月亮也走”了吗?

“老师,‘七彩云’那张,我画了几个太阳,因为我心里想天上如果太阳有好几个的话,那这个世界上不就更加明亮了吗?‘月亮走,我也走’那张,我想让月亮在水里被我牵着、跟在我的后头走,这样我就可以带着月亮到处走走、到处看看了。”杨梦玥低低地、却很清晰地解释道。

只听“啪”的一声,严老师从讲台上冲到杨梦月玥课桌前,一只手抓着她的肩膀猛烈摇晃,另一只手左右开弓连搧她好几个耳光,边打边咆哮:“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天上只有一个太阳,这是常识,画几个太阳是错误的。我叫你画人跟在月亮后头走,你就得按老师说的去画,谁教你乱画的?回去你给我重新画两张,下堂课交上来!”

杨梦玥被打得站立不稳,身子前后摇晃着,抬手捂着流着泪的脸,但大家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的脸上出现了一大块淤青,校服也被撕破脱线了,一枚纽扣滚落掉在了地上。

停了手,严老师三下两下撕碎了手中的画,气呼呼地将碎纸片扔进废纸篓里,细碎的小纸片飘洒在篓子边沿、地上。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我们全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从此后,杨梦玥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少言寡语了。更明显的是,她画画越来越少了,以前课间休息或是自由活动课,她常一个人趴桌上画画,后来几乎再也不见她画了。她的美术课表现也越来越糟,一个简单的“看图画画”,其他人差不多只花半堂课的时间,她能画上整整一堂课;美术作业以前她总是最先完成的,如今每次她都要先看别人怎么画,然后再自己去画。

杨梦玥变得不爱说话了,我却渐渐变得不爱上学了。吸引我的,是街上一夜间突然冒出来的一家家镭射影厅,里面放映着来自香港的警匪片、功夫片,和一个个总是歌声远扬的音像店,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台湾流行音乐磁带,每盘上面都印有“广录进字X号”的字样。我开始跷课,跑到街上看遍了一部又一部的香港录影,再不就是跑进那些音像店里,站在一盘盘磁带面前端详徘徊,直到看得心里头填满了悲哀,涌出了绝望,这才离开。然后,每天在心里向着香港和台湾的方向,眺望,遐想。

学期快结束的一天,我终于被班主任抓到了,告到父亲面前受了一阵好打和训斥。再回到班上时,我发现杨梦玥的座位,也是空的。

同桌告诉我,严老师有次布置标题为“小小手”的美术作业,其他同学有的画一只手,有的画两只手,可杨梦玥不知怎么搞的,她竟然画了三只手,被严老师判为不及格之外,还认定她“品德有问题”,再三盘问她班上同学曾经丢失的东西是不是她偷的。杨梦玥拚命摇头,辩解说,她画一个小朋友长出了三只手,是因为觉得这样才可爱,显得特别。

盛怒之下的严老师叫来了全校学生都害怕的教导主任,两人把杨梦玥叫到讲台跟前责罚她:他俩将其他同学用剩下的美术颜料污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逼着杨梦玥喝下。杨梦玥被强逼着刚喝下一小口,就呕吐不止,突然间她就精神不正常了,双手不停颤抖,嘴里说着胡话,狂喊着奔出教室。

眉清目秀的杨梦玥被她父母送进了精神病院,她成了那家精神病院最小的病人。

这一年,杨梦玥十二岁。在班上年龄最小的我,十岁。

流动教室里的自由想像

昆明的2月草发春浅,带着寒意的春风随意地吹着,阳光很明媚,照射得教室里满墙满地的光辉。

一周后的语文课,我决定改上美术课。课前我准备了本节课所需要的水彩画颜料、调色盘、彩笔等绘画工具,我让学生当场在白纸上画一幅“蜻蜓戏水图”,先画一只或几只蜻蜓,然后再画一池塘的水。大家问我:“老师,上次你说水是无色的,但是我们想画成有颜色的水可不可以?”

“同学们,绘画是一门需要想像力的艺术。在这堂课上,你们画水想用什么颜色,尽管用。”我笑着回答。

这一天,教室外街道上人声鼎沸,不知来自何处的一阵花香飘拂过来,窗外的树影投在室内地板上晃动,树上几只鸟欢快地叫着——一群孩子,在社区的流动教室里,专心致志地在桌子上作画,我看着他们的小小手,先画蜻蜓,再画水,红色、蓝色、黄色、绿色、橙色、紫色……
 
──转自《新纪元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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