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漣:中國人的「無政府主義情結」從哪裡來?

【新唐人2013年6月28日訊】 正在「追尋自由之路」上逃亡的斯諾登,大概做夢也沒想到,儘管最終他沒能進入他嚮往多年的中國避難,但在中國卻已經成了左派、憤青、激進政治反對人士共同的偶像。左派、憤青將其視為反權威英雄,激進的政治反對人士因為棱鏡計劃而產生一種身份代入感,認為所有的政府皆是惡,應該反對,美國這個曾被他們看作「民主燈塔」的國家頓時與中國劃上了等號。

本文討論兩個問題:一、人類社會究竟需不需要政府?這個問題實際上是說,人類究竟能不能像魯濱遜一樣,每個人能夠在「孤島」上生存;二、如果人類是社會人,無法在孤島上生存,那究竟什麼樣的政府才適合?

*魯濱遜為何只能是文學想像?*

人類有不喜歡受束縛的天性,因此很少有人喜歡政府,19世紀後期的無政府主義思潮在世界流行。進入現代社會,放眼世界,其實也真沒幾個國家的人民熱愛政府。歐美人民一談到納稅就皺眉,只是將政府當作一種「必要的惡」接受。獨裁國家的人民痛恨政府,總希望有一天能夠實現選舉夢,選出自己中意的領導人,組成合心意的政府;巴西人有了選舉權,現在終於選出了自己喜愛的左派政府,但最近為了兩毛錢的公交費,鬧了一場全國大抗議,總統作揖打恭安撫民眾,才算勉強控制住。

中國人看到巴西這樣,只能「羨慕嫉妒恨」,因為他們既沒有資格「選擇」執政黨,也沒有資格舉行政治選舉,就連憲法上賦予的批評權利(言論自由)也被剝奪了。平常要是批評一下政府,或者罵罵政府官員,鬧出個跨省追捕是小菜一碟。據保護記者委員會公佈,僅去年一年,中國就抓捕了26位記者,今年還增加了杜斌等人。政府也講發展經濟,許多老百姓的房被拆、地被征,但築橋橋斷,修路路垮,最後的結果是地上流著污染水,口中吃著污染食物,人人呼吸著污染空氣,官員個個成了級別不同的富翁。

中國的教科書有個特點:一談到政治,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民主是虛偽的,發展中國家是有缺陷的,只有中國的人民民主專政體制是最好的,人權狀態也屬中國最好。中國人積多年之經驗,算是充分領教了中國這個「世界上人權最好」、「體制最好」的政府是怎麼回事。如今美國出了個斯諾登,向世界告發,美國人民也生活在老大哥「秘密監控」的暴政之下。於是,這些激進的政治反對派們終於第一次與左派、憤青達成共識,天下烏鴉一般黑,進而引伸出「所有的政府都壞得很」,民主政府怎麼能夠容忍情報系統與特工存在?不僅對內監控要不得,對外也不行,國與國之間要講道德,偷取情報是惡行。總之,自斯諾登出現後,人們將多年來對007與各種間諜片的「邦德」們全當作好萊塢的想像。還有中國小清新在網上教育美國人民:不能相信政府,一時間忘記了這是美國人多年來的經驗之談。很多人彷彿成了90多年前中國那些主張無政府主義的預備革命青年。

不喜歡政府但卻需要政府,歸根結底是出於人類群體生存的需要。近代以來,隨著城市生活日漸發達,人們終於發現政府是「必要的惡」。18世紀的英國小說《魯濱遜漂流記》風行一時,故事的主角是不幸流落在荒島上的魯濱遜,他在脫離人類社會的數年當中,被迫獨立生存。為了活下去,展現了一個人達到極限的堅強與智慧。世人對魯濱遜能夠脫離社會生存、不需要對他人負責,也不受任何規則約束的狀態非常羨慕。

魯濱遜的孤島生存方式經常成為經濟學家理論陳述的始點,即人類社會不是孤島,魯濱遜作為個體生產者,一般只生產一兩種產品,必須與其他魯濱遜通過交換產品互通有無,這就需要創造交換用的貨幣,構建產品交換的規則。而為了制訂規則(法律),執行規則,政府因此就成為必需。早期的政治學也是從人類生存的需要開始論述政府存在的必要性,再將其擴展至國際關係,達成共識:政府是必要的惡,出於社會生存的需要,個人需要讓渡一部分權利給政府,比如納稅,比如確定個人的權利與責任,確定個人與社會的關係(群己界限)。為了公共安全及國防的需要,政府必須擁有暴力機器,即警察、軍隊、情報機構等等。

*無政府意識緣於個人權利被剝奪*

不喜歡政府,為了秩序與安全,又不得不需要政府、忍受政府。在構建政府與人民的關係上,中國與西方展現了不同的政治智慧。

幾千年來,中國在人民與政府的關係上,是「忍受—反抗—失敗或取而代之」這一過程的循環往復。但資本主義文明卻走出了另外一條路。資本主義文化為人類政治文明貢獻的最大成果,就是在三百年的時間內,通過不斷改變與自我完善,終於將政府從統治者的暴力鎮壓機器變成了履行公共服務職能的「必要之惡」。從 18世紀後期開始,英法等國知識分子開始了長達一個半世紀的對資本主義的批判,其中,馬克思的批判有如撞擊資本主義頭蓋骨的重錘,更有如一面鏡子,讓資本主義從中看到了自己的醜惡一面。各種爭取權利的運動應運而生,比如工人運動、婦女運動,到1948年以後再引進人權理念。在寸積銖累的不斷進步中,終於形成了現代民主政府與公民社會。這一社會最大的特點是政治上實現三權分立,法治建立在明確個人權利與責任的個人自由基礎之上。這種形式的政府以履行公共服務職能為主,公民對政府及其公共服務有批評的權利與表達利益訴求的各種管道,可以通過選舉定期更換政府。

中國的情況完全不同。我早就在「改革30年:國家能力的畸型發展及其後果」(2008年)中指出,中國政府早就墮落成一個自我服務型的自利型政治集團,國民承擔過重的稅負,卻沒有任何權利。社會財富分配與福利政策都向利益集團傾斜。國民沒有任何利益訴求管道,法律只是統治者約束被統治者的工具,特權者往往超越於法律之上。各種失敗國家的特徵已經非常明顯:公共權力私人化,政府行為黑社會化,政治暴力合法化與普遍化,社會早就形成了弱肉強食的叢林文化,生存基礎即生態環境更是千瘡百孔。

中國這種黑暗專制,造成的後果不僅是民權不伸,而且還毒害了人的心靈。網絡語言的暴力化與粗鄙化只是外在的表現形式,更嚴重的是為傾洩對政府不滿的無定向暴力蔓延,廈門陳水總案那種殃及無辜的暴力報復方式,獲得一片喝彩聲音。

面對這個只會收稅、壓榨、鎮壓、貪污腐敗的政府,中國人享受不到公共服務的好處,只看到自身沉重的負擔,當然會覺得有此政府,不如不要。本來不少中國人對美國知之不多,如今「為了世界人民自由」而到了香港的「英難」斯諾登證明了「天下烏鴉一般黑」,美國人民也生活在暴政之下,那人類還要政府幹什麼?

其實,對於中國人來說,斯諾登問題引起的反思不應該是反對一切形式的政府,而應該是:中國需要一個什麼樣的政府。但政府與人民是一個社會相互依存體,在「政府與公民關係思考(二)」裡,我將分析中國未來社會的「路徑依賴」。

文章來源: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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