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草子:公共知識分子的價值性

【新唐人2012年1月27日訊】因為要出版幾本文學作品,這段時間在忙著整理自己的草稿,這才發現以往所寫的雜文中,有幾篇是議論公共知識分子的。本想把這幾篇文章分期貼到博客上,可想了想,文章的篇幅太長,不適合呆在博客裡,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這倒是重新勾起了我對公共知識分子問題的思考,加上前兩天又在網上剛看過一篇這方面的文章,一時性起,索性就這個題目再聊聊。

讀網上的博文,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就是有些網友對所涉及的問題,喜歡想當然地從零開始,也不管這類問題前人是否探討過,說過些什麼,是不是已有公認的定義或定論。我看到的這篇討論公共知識分子的文章也是如此。該文將一個人的知識是否深刻,當成了判斷此人夠不夠格做公共知識分子的標準。而它區別知識深淺的尺度,又扯到了文科還是理科的問題。在這篇博文看來,文科只事關知識的多寡,惟有理科才有知識的深淺之分。由此推論,人文學者很難成為公共知識分子,倒是搞理科的科學家,才具備做公共知識分子的潛質。

這真是對公共知識分子定義的革命性解構,它已與公認的公共知識分子的概念風牛馬不相及了。公認的公共知識分子的定義是什麼?有興趣的人不妨去讀讀波斯納(RichardAPosner)的《公共知識分子衰落之研究》。在這本著作中,波斯納給公共知識分子下了個定義,這個定義也是學術界普遍認同的,即公共知識分子就是越出自己的專業邊界,就公眾關注的問題在公共媒體上發表意見的知識人。

由此看來,一個人要成為公共知識分子,只須具備兩個條件:一是要有一定的專業知識,首先是知識分子;二是能經常就公共問題在公共媒體上發表意見,並且這些意見超出了自己的專業範圍。至於其他的因素,如此人學的是什麼專業,是搞文科還是搞理科的,就不成其為條件了。

知識的深淺與否也與此沒多大的關係。如果非要說有關係,那也與一個人能不能成為公共知識分子無關,而只會影響一個人成為什麼樣的公共知識分子。知識有深度的人,具備做大公共知識分子的潛力;知識與見解都比較膚淺的人,也能成為公共知識分子,雖然這種人也許只能做不入流的公共知識分子。

公共知識分子,少不了要以公共媒體為平台,就公共問題發表自己的見解。由此又引申出一個題目:什麼是公共問題?這類問題有什麼特點?如果我們把公共問題與專業知識作一個對比,就不難發現,這類問題不僅沒有嚴格的專業邊界,最重要的是,它們還包含了大量的價值判斷。公共問題有著豐富的價值內涵,這是它最明顯的特點。

價值與事實,應然與實然,規範與實證,這是自休謨以來,學術界公認的性質不同的兩大認知對象,由此形成了兩大截然不同的知識體系。依據這種劃分,知識分子也相應地分成了兩種:價值型與工具型的知識分子。用屁股思考也能知道,既然公共知識分子的使命是就公共問題表達意見,那麼所謂的公共知識分子,首先就得是價值型的知識人。

公共知識分子是價值型的學人,相應地,他們的高低拙劣、他們作為公共知識分子的素質,也主要體現在對公共問題的價值關懷和判斷上。首先要能堅守價值底線,像為希特勒之流張目的文化人,就是公共知識分子中的人渣;其次他們得有一定的價值高度,越高越好,而這種高度雖然與知識的多寡有關,卻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此人是否懷揣價值情懷,對人性有無深刻的洞見,具不具備獲得超越性體驗的起碼能力,以及心靈的高度和純度如何

由此又扯到文科還是理科的問題。前面提到的那篇博文認為,文科只有知識的多少之分、理科才有知識深淺的區別,就是一種似是而非的判斷。知識的深淺與多寡是有聯繫的,但文理科又有所不同。我的判斷恰恰相反,在知識的數量與高(深)度的關係上,理科或自然科學,對知識積澱的依賴性更高,而且這種依賴是二維的,既依賴知識的遺傳積澱,又依賴關聯知識的積累。一個現代物理學家,如果不能同時是熟練的數學家,這個人必定一事無成。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舉了個例子,說明文理科對知識積澱的依賴是如何的不一樣。我假設了一種這樣的情況:如果歐幾里得從墳墓裡爬出來,他能做什麼?他頂多只能去教初中一年級的數學。而若是孔子從棺材中鑽出來,拍拍身上的泥土,他老人家既可以去當幼師,也能直奔北大清華,在那裡當大牌教授。這裡的區別就在於,自然科學的發展具有遺傳性,類似於生命遺傳,科學家不能獲得積累下來的所有重要知識,好比新生命失去了基因遺傳,這種科學也就失去了生命力。人文學科的發展對這種知識積累的依賴就要弱得多。孔子是2000多年前的人,但孔夫子去大學講國學,講倫理哲學,這些後來出現的知識的缺失,對他並不會構成多大障礙。他能否成為現代的哲學大師,這些東西對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些別的東西。

這是否意味著,人文學科就不需要知識的積澱,並且必定是膚淺的呢?不是這麼回事。我們只能說,人文學科需要的積澱的維度有所不同,判斷這類學問的高(深)度的標準也不一樣。做一名出色的自然科學家,需要厚實的知識積累,良好的邏輯訓練。當一名出色的人文學者,同樣需要有堅實的邏輯訓練,知識也是越多越好,但重要的是,此人更需要的還是懷抱和洞徹人性的胸襟,能在超驗世界遨遊的心靈。說到知識的積累,也主要是這種學問的積累,或者有助於提升這種能力的積澱。孔子掌握的知識量,儘管可能比現代社會任何一個知識分子都要少,但由於他具有這種胸襟和心靈,心靈的高度超越了大多數現代文人,因此,他若能「穿越」到現代中國來,即使不增加任何知識量,只需在白話文上稍稍訓練一下,就能成為當代中國的頂級人文大師。

從這一點也能看出,說到做公共知識分子,恰恰是人文學者,而不是自然科學工作者更具優勢。事實上也是這樣,現在的公共知識分子,大多數都是人文學者,他們的專業大都落在人文學科之內。理科出身的知識分子當中,也有一些出色的公共知識分子,但這些人不外乎兩種:一是轉了行的前自然科學工作者,他們接受過系統的理科教育,可後來改了行,現在從事的是人文學科的研究,或者從事相關的工作。另一種是那些世界巔峰級的理論科學家。他們能對人文社會現象做出深刻的判斷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他們無不具備超越性思維的能力,從事的研究也達到了形上世界的邊緣,在這個接近或處於超驗體驗的領域,文理科的界限實際上已經消失了。但除此之外,那些普通的自然科學工作者,尤其是工具型的工程師們,他們儘管滿腦子的學問和邏輯,也讀了不少人文社會方面的書籍,卻由於缺乏感懷人文價值的心靈,洞悉社會人性的視角,甚至連這方面的興趣都沒有,他們若是貿然撞入公共知識分子行列,很容易的就會露出馬腳。即使像楊政寧、李遠哲這類諾貝爾科學獎獲得者,他們進入公共領域發表意見時,也會顯示出驚人的無知。

順便說一下,前蘇聯社會晚期已經在潰爛,它的上層統治者卻渾然不覺,這一點,也與那時的克林姆林宮裡面,呆著的儘是些工程師型的政治家不無關係。

對於中國的公共知識分子而言,情況又有所區別,以上分析也未必適合他們。中國的公共知識分子,雖然絕大多數來自人文學者隊伍,但說來慚愧,這並未幫助他們成為合格的公共知識分子。這源於我們與世不同的教育。在這種搞笑的教育幾十年的熏陶下,中國產生了一大堆的不是三缺一,而是三缺三的人文知識分子,既缺乏常識型知識,又缺乏邏輯訓練,還缺乏價值底線和關懷。他們中的不少人,因為缺乏知識,或者即使腦子裡裝了一堆知識,也是死記硬背下來的,這些知識並沒有與自己的心靈擁抱在一起,所以常常會顯得很無知。他們的邏輯基礎也很差勁,常常把頂多只能類比,根本無法演繹的中國邏輯當成邏輯,所以他們的長篇大論,又會顯得很無聊。他們更沒有心靈高度,價值情懷,沒有守住底線的自覺,因而尤其顯得無恥。他們雖然是公共知識分子,卻由於無知、無聊、無恥三者兼具,也就成了地球上別具一格的另類公共知識分子。

文章來源:《共識網》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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