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冰 父母講述人吃人的往事

【新唐人2009年12月17日訊】當今中國,時寒冰先生可以說是左右兩方都能接受的學者。今天,時寒冰先生在他的博客中發表了一篇題為《誰知百姓苦–與父母的對話》的文章。文中記錄的作者與父母的對話,讀後使人忍不住潸然淚下……。

誰知百姓苦 — 與父母的對話
時寒冰

白天陪父母看一個電視節目,是對明朝定陵挖掘情況的介紹:出土的3000餘件珍貴文物,如皇帝的金絲翼善冠、皇后的六龍三鳳冠、金酒注、金盆、玉碗、玉盂、青花梅瓶等等,其典雅和精緻,讓世界震驚、感嘆。這個節目我看過,也為祖國古代能工巧匠的精湛技術和工藝興奮、自豪。

我的這種感受溢於言表。

母親靜靜地看著畫面。輕輕地說:“人死了還這麼奢侈,要搜刮老百姓多少血汗啊。”

母親的聲音很靜,我回頭看著母親,坐直身上,低下頭,感到非常羞愧。

是啊,在這些奢華背後,是多少幸福家庭的毀滅。從古到今,既得利益者的奢華,永遠都是建立在百姓痛苦之上的。

父母親都是非常溫和的人。父親不愛說話,母親對我們兄妹三個的教導更為直接。

我從小懼怕母親。不是因為她的嚴厲,而是因為她的睿智。知兒莫若母,我的一舉一動,她總能看得非常分明,給我的建議,也總是一針見血。

父母這次來上海,是我自15歲離開故鄉,與他們相處時間最長的一次。

父母親告訴我,農村也實行了合作醫療,但是,上面的好政策到下面變了味:花錢加入合作醫療后,葯價暴漲,即使按照規定比例報銷后,葯價也遠遠高於過去,也遠遠高於一般診所的葯價。而診所看到醫院漲價后,也跟著提價……這樣,原本惠民的政策,就變成了傷民。

大蒜今年漲價了,但農民並沒有賺到多少錢。一個是去年大蒜賠錢,很多人今年不種了。今年種的品種又賣不上價。二是商販收購的時候壓低價格,農民得到大蒜漲價的信息晚,等知道漲價的時候,手裡的大蒜已經被販子收購走了……

種地仍然是靠天吃飯。幾十年前修的水利設施早已廢棄,遇到乾旱或者水災,收成就會大幅減產。去年乾旱時,幾乎沒有農民澆地:水井很少,即使有水井也沒有電,即使兩者都有,澆地的成本算上后,種糧就會賠錢,所以,乾旱時沒有人澆地……

這是父母告訴我的老家的真實情況。

我早就勸父母親不要那一點地了,但他們其他都聽我的,唯獨這一點,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問他們原因的時候,母親講起了1959年。

母親說:“你只知道你的太奶(父親的奶奶)那一年被餓死了,但你不知道,咱家裡到底餓死了多少人。”

我驚訝地看著母親。

隨後,我知道:母親的妹妹,被餓死;父親的妹妹,被餓死;我的太爺(父親的爺爺)被餓死……這些,過去他們都沒有告訴過我,我太奶的死,也是小時候我聽村裡人說的。

這是一次讓我心如刀割的談話。

母親很平靜地給我講述往事:1959年,所有家庭的鍋碗瓢盆被沒收,一律吃大食堂。但由於幹部虛誇,虛報糧食產量,上面要求多交公糧,交不上去的有的被活活打死。家裡都沒有糧食吃了。大食堂只能喝稀湯。人們飢餓難忍。舅舅餓得端著碗不鬆手。姥姥去地里弄些草根、菜葉在鐵杴上面煮,駐隊幹部看見誰家生火就闖進去,看到好吃的就端走,看到不好吃的就砸掉……就這樣,母親才兩歲的妹妹在哭聲弱下來的時候,餓死了……

母親說:“村裡誰家死人,都不會說,有的直接把死人吃了,有的瞞著多分一碗稀湯……XXX的娘,就是把家裡死掉的孫女吃掉活下來的,她吃了7個人……”想到小時候見到的那位和善的老人,我突然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母親說:“才兩歲的妹妹死了,家裡的人也都餓得不行了……一個親戚來家,就勸把妹妹吃掉,皮包骨頭,也沒有什麼可吃的,就是把肝什麼的掏出來吃掉……我怎麼能吃我的妹妹!我娘也不同意,哭著說,我怎麼能吃自己的閨女!寧餓死也不……”

我看到母親的眼睛。她拚命地抑制自己的淚水。

我背過臉去。母親的淚滴在我的心上。

母親說:"晚上就偷偷把妹妹埋了,多了一碗稀湯……我家族餓死6個,全村餓死100多人。"

後來,家裡要把二舅送人,讓他活下去。母親不同意,母親說:“要死一起死,如果把二弟送走,萬一他有什麼不幸,而我們活下來了,將來怎麼能心安!”

那一年,母親11歲(母親與父親同年同月,生日僅差三天)。

在母親的堅持下,二舅沒有送人。母親去討飯,走很遠的路,到另外一個地區(我們家處在周口與駐馬店兩個地區的交界地帶)。一位老奶奶見母親,非常憐愛母親,說:“閨女,我們家沒有小孩,你就留在我們家吧,回家說不定餓死了……”母親很堅定地搖搖頭。老奶奶給了母親一點剝掉的紅薯皮,母親帶回家裡……

唯一幫過我姥姥家的,是一位遠親,在姥姥家最困難的時候,他用報紙包了一點面給姥姥。這包面至關重要……

這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每年春節母親總是帶我們去看他,老人家去世的時候,母親身披重孝,跪地痛哭……這種一種深切的感恩。這也是母親從小教育我們兄妹三個的最重要的做人道理。

看母親很傷心,父親沒有多說,只是簡單地說:“我妹妹餓死的時候才四歲……爺爺又累又餓,幹活的時候倒地死了……”

然後,父親告訴我,他小時候因刮榆樹皮遭到毒打,打他的那個人現在還活著,身體很不好。父親說話的時候,很平靜,沒有半點仇恨。

父親說:“我不怪他。”

父母親談論的,就是後來舉世震驚的著名的“信陽事件”(我們家過去屬於信陽地區)。

故鄉的土地,那片生育我、養育我的土地,承載著那麼多的苦難與不幸!除了為民生呼籲,我沒有任何選擇,為了我的父親母親,也為了飽經苦難的鄉親。我把貴州助學和未來的計劃告訴父母親,他們欣慰地點頭……

基層百姓之苦,很多幹部是體驗不到的。幹部權力的來源決定著他們忠誠的對象:源於選舉則忠誠于選民,源於任命則忠誠于上級。民生之苦,皆與此有關。中國數千年走不出這個輪迴,也與此有關。1959年慘絕人寰的悲劇,就是時任河南省委書記的吳芝圃討好上級的結果,如果他非討好選民而不能為官,何至於此……

本來已經睡下,父母親總是要求按時睡覺。想到白天的談話,心裏難過……悄悄到書房,寫下來……

於2009年12月13日夜

附錄一:《百年潮》1999年第12期刊登了張樹藩1993年病重時寫的回憶文章,信陽事件發生時,張樹藩正擔任中共信陽地委副書記、行政公署專員。他寫道:“從信陽事件中可以看出,我們的廣大人民群眾真是太好了。當時信陽地區餓死那麼多人,並非沒有糧食,所屬大小糧庫都是滿滿的,但群眾寧可餓死。也沒有搶過一個糧庫。這證明人民是多麼聽話,多麼遵紀守法,多麼相信黨。而我們某些領導幹部,實在是愧對人民啊!”

附錄二:2009年9月21日,《黨史文苑》刊登了《吳芝圃與大躍進運動》,裏面透露:1958年河南全省全年糧食產量實際只有281億斤,河南省委高估為 702億斤。1959年河南全年糧食實際產量為217億斤,河南省委高估為1000億斤。1952-1957年間河南人均產糧257公斤,但到1960年下降到145公斤,是當時各省中最低的。在產量下滑的情況下,河南卻向農民高指標徵購糧食。1958年全國糧食徵購比1957年增長22,23%,河南則增加了55%……在高徵購的壓力下,基層幹部完不了任務的就像土改的地主那樣挨斗。農民只有靠剝取樹皮、挖掘草根白堊土充饑,城市群眾也以豆餅、米糠、樹葉、綠藻果腹……1960年10月,中共中央副主席陳雲來河南調查。在黨內以實事求是著稱的陳雲和吳芝圃算起了賬:河南有多少耕地,能夠生產多少糧食,有多少農村人口?按最低限度農村人口要吃多少糧食?種子需要多少?飼料需要多少?全省吃商品糧的人口有多少?陳雲得出結論:我不希望河南調出糧食,你們農村能夠徵購的糧食,養活不了城市人口。但吳芝圃仍放出大話:河南糧食產量比去年翻了一番還要多,不但不需要國家調入糧食,還可以調出糧食……吳芝圃後來曾數次心痛地向人表示:"我欠河南五千萬人民的債一輩子也還不清。

附錄三(作者不詳):河南鄭州北郊黃河岸邊留有吳芝圃時代的一個豪華園林型別墅群。1958-1959年,吳芝圃為了讓中共在鄭州開一次全國共黨代表大會,用靠高徵購、高積累聚斂起來的民脂民膏興建的,內中除按當時中央委員和候補中央委員的人數以每人一個套間蓋了一幢大樓外,還別出心裁地給當時中共的七位領袖每人建了一幢別墅,從總書記到共黨中央主席規格面積逐級遞增,以共黨主席別墅最為寬大考究。當年建成后因“信陽事件”案發,吳芝圃下台,中共中央再沒來鄭州開會,這群別墅也就長年閑置,無以利用,逐漸荒蕪,室內牆粉剝落,地板朽爛,尤其是那幢共黨主席別墅永遠緊鎖著大門,自建成從未有人住過。

文章略有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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