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三個貴州同胞跪地公審、即刻處決的佤邦的前世今生    

高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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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週前,國內眾多媒體報導了一個標題為《三貴州男子緬甸佤邦多次綁架搶劫被判死刑立即執行,公審公判引發關注》的消息,作者如獲寶藏興致勃勃不厭其煩地詳盡細述了事情的來龍原委。海外華人傳媒看到也隨即轉載,還另外加上更吸引眼球的題目:《3中國男在緬甸被執行死刑畫面:地目光呆滯》。

看著新聞裡的配圖和文字我嚇了一跳:這特麼確定是四月份的緬甸、不是八三年的中國?廣場上掛著大幅漢字標語「公審大會」,犯人一律五花大綁、按倒跪地,當眾審判、迅速裁決、宣布死刑後直接押赴刑場處決:這一切讓我瞬間回到那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至今思之猶自膽寒發抖恐懼戰慄的無法無天的歲月——今天沒吃過豬肉的孩子們,反倒初生牛犢不怕虎地拍案新奇。再讀讀幾個人的罪狀,都是大家每天可見、耳熟能詳的入室盜竊、搶劫、勒索、限制人身自由、持刀傷人等,十個同案犯贓款所得統共不到五十萬。這點案值,即便放在嚴刑峻法、亂世重典的中國,充其量也就判個二十年。這三個沒文化的倒楣蛋,一定是聽多了有關那個化外蠻夷所在是如何如何無法無天的傳說,一廂情願、潮州八千地深入不毛,不辭勞苦、雪山草地的跑到嶺南百越蠱毒之域去打家劫舍,結果屈死異邦、焚骨瘴江。他們哪裡知道:那種無法無天,正是要報應在他們身上呀!

今日的佤邦,緬甸官方正式全稱「撣邦第二特區(佤邦)」—— 撣邦一共有佤邦、果敢、克欽、小勐拉四個特區——。這個名字,實在是給它臉上貼金;它出身和實質的合適稱謂應該是「佤邦武裝叛亂集團」——不過考慮到緬甸現今當道本身就是上梁不正、貨真價實的頭號武裝叛亂集團,所以也就沒必要非揭瓦邦這個老傷疤了。

佤邦及其名義上家撣邦的歷史沿革極為複雜,腦袋懵懂一點的根本別想搞明白;不過今日的佤邦和傳統的佤邦基本沒什麼關係,而是上世紀六十年代誕生的地地道道的緬甸版本三股勢力的殘存碩果。當年的三股勢力、過去的叛亂集團,今天卻被非法的中央鄭重地承諾和鴕鳥地默許為合法的邊區政府、實際的國中之國,給予了主權國家能夠擁有的一切,除了偽中央的無可奈何,或許也有兵匪一家、本是同根、殊途同歸、我見猶憐的惺惺相惜心理作祟。僭主竊位下的草寇山澤,不無法無天的加磅翻番,又怎麼可能呢?

不過,這還不是佤邦以及果敢、克欽、小勐拉等四個撣邦連襟特區最奇葩的,它們獨一無二之處在於是中國在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幾塊准飛地——不是飛地,勝似飛地:那裡官方語言是漢語,法定貨幣是人民幣,政府行文是簡體漢字,學校通用教材是人教版,固定電話是雲南當地區號,網絡手機被中移動聯通壟斷,水電煤氣全是中國提供;他們也有領導自己的核心力量,比如佤邦叫「佤邦聯合黨」,他們也有自己的偉大領袖和新時代思想,他們的領導集體也叫黨中央、中央政治局、政治局常委和中央辦公廳;黨的絕對領導下也有人大、政協、青年團,各個地方有黨委,基層有黨支部;佤邦的人民軍隊叫佤邦聯合軍,軍隊同樣有政委、指導員、團黨委書記和連支部書記;他們的醫院也叫人民醫院,他們定期開公審大會,他們整天集會、宣誓、歡呼、聲討、表忠心、回頭看、守政治規矩、穩定壓倒一切、學習中央精神、領導講話和黨的文件……雖然想像力貧瘠、創新性缺乏,但高舉緊跟、愛國護黨、赤心效忠、血濃於水,可比香港強的太多了:大陸和香港是一國兩制,人家和中國可是兩國一制啊!同樣,他們核心的執政能力也比香港強得太多了:剛剛二十幾年,香港幾任特首就把自己的地盤搞得雞飛狗跳,人家三十年了,反而愈來愈萬眾一心、同仇敵愾、眾志成城。

到了佤邦這些特區,活像大白天見到鬼,一下回到今天和文革時代的北京。街上時刻可見「緊密團結在以江、胡、習為核心或總書記的黨中央周圍」的口號——為什麼本國人要緊密團結在外國人的黨中央周圍?局外人難以明白,顯然這是中國黨幼年的童子功今天當傳家寶傳給了二代,而佤邦他們也樂於拼爹和狐假虎威——;每次中國黨代會、兩會召開後,都會掛出熱烈歡慶的大幅標語;每晚定時播放關於領導活動、宣傳主旋律和正能量重大政經消息的特區新聞聯播;新聞編排無論屁大小事也一定以官職大小為序;每次中國大慶或者閱兵,特區主要領導都受邀趕赴北京獻賀、觀禮,等等。

撣邦這幾個特區成為中國的准飛地大有來歷。

說起上面這些地方,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領土。十九世紀末,英國把它們變成自己的保護地,但清朝和民國一直不予承認。二戰後,這些英國保護地和相鄰的英國另一個保護國緬甸聯合,向宗主國爭來獨立,成立了緬甸聯邦。可是,這些本來和緬甸就沒什麼淵源、後來又被戰敗的國民黨李彌部隊控制了的各邦,對緬甸始終或貌合神離或公開造反,弄得緬甸政府一地雞毛。1960年,為了睦鄰友好、反帝大業和國際形象國際信譽,加上那個時候乍得天下,還是暴發戶心態,「反正都是白來的」,因此對祖產和「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領土」的領土不像今天這麼強迫症,所以如同慷慨贈與友邦的無數領土一樣,中國也正式放棄了對這幾塊故地的聲索——儘管一直沒有放棄拳拳之心。

六十年代,緬甸共產党進入活躍期;不忘初心、牢記使命、致力於世界革命和解放全人類的中共,不遺餘力地支持和推動緬甸共產黨的武裝鬥爭和暴力革命;與此同時,同樣不忘和牢記自己三大法寶之一「統一戰線」的中共,也全力以赴與吳奈溫的偽社會主義緬甸政府發展友好合作關係。這樣,中國外交部和中聯部雙重作業、陰陽兩界、分別下注。理論上說,這種紅臉黑臉會把雙方都得罪了,哪個也討不到好;但世界上陰差陽錯、歪打正著的弔詭事情數不勝數,中共如此劈腿、如此濫情、如此變態、如此不靠譜、如此沒品性、如此渣男渣女、如此腳踩幾隻船,卻偏偏抓住了雙方的小便,使雙方不但不敢捉姦、控訴、哭鬧和分手,反而爭相向自己表白、狐媚、獻身和生死不渝。不過,熱愛和慣常抓人小便者,總有一天會被人抓住小便,這個後面再說。不久,緬共在緬甸中心地區反圍剿失敗,不得不去農村包圍城市,流竄至以撣邦為主、臨近中國的緬東北各邦十萬大山裡去游而又擊。身陷絕境的緬共深入學習了《毛主席語錄》,掌握了「民族鬥爭,說到底是階級鬥爭」的英明論斷,廣泛發動各個受壓迫的少數民族,提高他們的階級覺悟,變自發為自覺,使他們從分裂主義者昇華成共產主義者。結果,緬共改造、轉化和收編了大量民族反抗軍事力量、地方非法武裝、分裂叛亂勢力、土匪和恐怖組織,開闢了鞏固的東北根據地,發展壯大、盤踞了大片地區,革命形勢一片大好。

恰在此時,國內文革驟起,在輸出革命和世界江山一片紅的號召鼓舞與風雲激盪下,大批熱血豪情、志向遠大、氣吞山河的中國知識青年效仿格瓦拉,翻山越嶺,到緬北的窮山惡水去改天換地、開天闢地、戰天鬥地、浴血陳屍、與天斗地斗人斗其樂無窮,並成為緬共人民解放軍各級部隊的頂梁柱,頗似今天跨境偷渡阿富汗參加塔利班者的極端青年的先行者。在衷心附庸的緬共友黨和抬頭望見北斗星的中國知青共同把持下,緬北各邦加倍中原北望、同心同德、心中想念毛澤東。

撣邦地圖。(網絡截圖)

可惜,運用了中共三大法寶之一「武裝鬥爭」祕籍的緬共,卻沒把握好「黨指揮槍」這一更關鍵的命根子。1989年,黨指揮槍變成了槍決定黨,竊據各個解放區軍事大權的沒有改造好的資產階級小知識分子和混入黨的隊伍的異己分子同路人背叛革命、棄黨附逆,先後宣布反共自立,成了當年蘇東共產主義陣營瓦解的先知鴨——這再次驗證了「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的慘重教訓。這之後,除了背棄了階級鬥爭的信念初心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理想使命、墮落為打天下坐江山的農民軍和殘民以逞、販毒走私的走資派,並在名義上停止內戰、服從中央、要求軍餉外,這些原緬共高級軍官們一如既往地對中國一往情深、赤膽忠心。僅舉一例,撣邦第四特區小勐拉主席兼撣東民族民主同盟軍總司令、撣邦第一特區果敢主席和果敢民族民主同盟軍總司令彭家聲的女婿林明賢,不但自己出身海南文革知青,最後更讓二代接班的兒子林道德領取了中國的身分證,正式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這種景象,像極了當年在國統白區環伺中不尊王化、吃裡爬外、坐井觀天、手淫延安、意的陝甘寧邊區紅色政權。

實際上,「萬歲不離口、語錄不離手」的撣邦這幾個特區的山大王,雖然草澤出身,但目光深遠、絕頂聰明。他們店大欺主、尾大不掉、形同獨立,又有中國做後盾,但絕不爭取建國;他們身在曹營心在漢、一片冰心在玉壺,但更不試圖歸漢。他們懂得,永遠維持目前這種狀態是最佳損益點:現在他們對內就是中央、生殺均在一己,對外形同一國、和緬中平視對等;關起門做皇帝、開了門當大爺,緬甸怕他三分、中國敬他八分。如果一旦獨立成國,無論就緬甸還是就中國而言,他們都成了分裂力量,都不會給他們好果子吃;要是一朝大義歸漢,更是不吃敬酒找罰酒;中國是禮儀之邦、外寬內忍,一向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今天當他們外國元首待遇、明天就拿他們做異己整肅,結局天上地下、下場可想而知。

佤邦黨中央文件,宣布疫情防控取得階段性勝利,決定解除封禁、學校開學。中央疫情防控領導小組要求教委和衛生局制定學校疫情防控常態化辦法。

撣邦佤邦這些紅衛兵和紅衛兵調教出來的大老粗們深通中共黨史和中國革命史,今天不但自己威福尚沒享夠、魚肉未有窮期,而且還掂記著千秋萬年、世世代代,自然不會活膩味了找死,於是始終左手挾華自重、令緬甸不敢小覷,右手借緬自高、令中國加倍呵護——小國寡民、夜郎自大,居然玩剩下了東方之珠。

前面說熱愛和慣常抓人小便者,總有一天會被人抓住小便,這不是虛言。時間一長,像緬甸軍政府和佤邦山寨這些被中國兩面押寶的羊牯們慢慢瞧出了門道、摸准了底牌,進而跟著學壞了:你不是要左右通吃、患得患失、一心贏兩次、哪邊也不想失去嗎?那我就將計就計、有恃無恐、借題發揮、以攻為守、借寵撒嬌、趁機胡來、破罐破摔,吃上訛上你,算定你不忍也不敢先前的賭注雞飛蛋破、打了水漂。

佤邦中央電視台每晚19點播出的佤邦新聞聯播。主持人「葉春」怎麼看都是葉迎春。

於是2009年和2015年,全世界人人喊打、唯靠中共傾力扶持支撐才勉強苟延殘喘、勉強乞活的緬甸軍政府,居然在焦頭爛額之際,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無所顧忌地大舉圍剿、趕盡殺絕中國的准飛地、親親家、保護區彭家聲的果敢,半點不給中國面子、絲毫不顧及中國心情,近乎打臉尋釁,就是算準、捏住了中國的小便。每次國慶天安門上拉風無限、尊若國賓的當年蔣公尚在大陸時候就跟著國軍混的老一代的中華兒女彭家聲,此刻走投無路,居然像《南征北戰》裡的張軍長一樣,聲聲哀告「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請求中國人民和全世界炎黃子孫垂憐和拯救果敢華人的命運,但猶如曠野狼嚎、問路於盲、空谷絕唱。隨後緬甸軍機像當年美國侵略朝鮮時轟炸鴨綠江北側一樣將炸彈毫無顧忌地投入雲南境內,炸死五個中國公民。中國沒有像普京一樣對保護國發雷霆、施天威、逞霸凌:「活膩味了,敢動我的人?」,更沒有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瀾滄江去保家衛國,而是自己約的炮含著淚也要打完,默默地自我犧牲、安撫無辜死者同胞,悄悄地無私奉獻、安置收容難民同根。

於是去年年初,當中國在新冠疫情正上升期間對合法非法居留在廣州的不守規矩的黑人加強防範時,霎時觸動、激怒了非洲大爺們那些顆脆弱的心靈和那些副火暴的脾氣。代表55個非洲國家的非洲聯盟委員會、塞拉利昂、尼日利亞、加納、肯尼亞等各國群起召見中國大使,強烈抗議和嚴重譴責中國「打擾和侮辱了」其在華公民的「種族歧視和排外行為」。彼時的中國,抗疫尚且不暇,沒來由還蒙此天降糟心事,委屈的簡直比竇娥還冤。種族歧視的是美國全世界盡知連他自己也不敢否認,而中國對非洲好兄弟好朋友好夥伴歷來解衣推食、有求必應、雪中送炭、極恭至敬、仁至義盡、如孝考妣、沒我的也有你的、沒自己人的也有非洲人的,今天卻被兜頭潑了一盆髒水,有苦在心口難開。可是,美國的挑釁可以迎頭痛擊,澳洲的抗議可以飆罵爆口,法國的召見可以置之不理,瑞典的批評可以回敬「小丑、人渣、瘋狗、敗類、小流氓」,但非洲人一身聖潔、清澈無瑕、「我貌雖黑、心似白蓮」,個個都像曼德拉,全世界人民都有目共睹;他們抗議、譴責、召見,總不能無動於衷、裝聾作啞、掉以輕心,更別說反唇相譏了吧?所以趙立堅那麼一個在八國聯軍圍攻下臉不變色心不跳而且還有餘力異想天開白日做夢的錚錚好漢和山寨李鴻章,面對非洲兄弟的大義凜然、義憤填膺,只能像個心虛膽怯、理屈詞窮、溫良恭儉、阿諛諂媚、息事寧人的受氣小媳婦,讓人看了心痛酸楚。非洲國家吃了中國嘴不短、拿了中國手不短,這種骨氣和硬氣,也正由於他們算準、捏住了中國的小便。

於是兩週前這次對3個貴州同胞的死刑處決,佤邦事前想都沒想過按國際慣例和尊卑有序,對上國子民手下留情、刀下留人,更知道根本沒必要提前徵求、知會一下盟主,也是因為他們算準、捏住了中國的小便,鐵定中國不會提出要求,冒著風險讓友邦對自己的公民網開一面、從輕發落或引渡歸根。果然,事情傳入國內,中國從上到下、賢與不肖,全都裝聾作啞、置若罔聞、視若無睹。

在世界上和對外事務中,中國和武松一個優良習性,一向欺硬怕軟、「生平只打世間硬漢」,所以見了美國、英國、歐洲這種王八聯軍、宇宙惡霸、混世魔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火中燒、橫眉冷對、戟指痛斥、戰狼撲咬;一旦面對小國、弱國、窮國,立刻體貼備至、低眉順眼、忍辱負重。前幾年菲律賓在南海問題上撒潑無賴,中國趦趄囁嚅、忍氣吞聲、敢怒不敢言,憋的難受極了;老百姓實在看不過去,憤怒地喊出:「不許小國欺負大國!」的響亮口號,為黨和國家出了口鳥氣。前幾年北京石景山人樊京輝被伊斯蘭國綁架,毒打之後掛在網上拍賣;大鬍子們飢腸轆轆地巴望著中國或出來討價還價、或出面恫嚇威脅,心中早打定主意打折或底價任其贖回;樊京輝的母校北師大二附中的同級校友、李國慶低一級的中學師弟們集體去外交部遞交請願書,希望黨國「看在黨國的份上」出面拯救命懸一線的手足危卵;我問同去的北大師弟:有答覆嗎?他說:有個屁呀,連屌我們都懶得屌!伊斯蘭國眼睜睜望穿秋水、望眼欲穿,中國卻始終鴕鳥埋首、盜鈴掩耳、不聽不看不納不答;伊斯蘭國空谷足音、一別渺茫,失望之餘惱羞成怒,將樊京輝斬於非命——這種新時代的「不戰不和不走、不降不打不守」令伊斯蘭國萬般不解,但全在我意料之中:天朝對小國、弱國、窮國尚且臨事犬儒、難以啟齒,況伊斯蘭國乎?如此這般的箇中原因,除了武二郎人格之外,更是出自深謀遠慮、知己知彼的大國強國戰略:深知自己反正與歐美伏地魔們三觀不合,再客氣也感化不了他們的亡我之心,索性硬下去還能洶湧民情、一致對外、綏靖內患、顯示自己站起來了;而對小國、弱國、窮國要是還再霸道凌人,那就舉世孤家寡人,剩不下一個朋友了。狡猾、不守信用、見風使舵、唯利是圖、只想得好處占便宜的小國弱國窮國抓住了中國這個小便,或者肆無忌憚,或者裝瘋賣傻,或者欲擒故縱,或者恃寵而驕,或者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或者拉磨驢頭上胡羅卜,搞得中國不堪其擾,不但贏兩次成了一廂情願、水月鏡花,反而成了天下第一冤大頭。(全文完)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轉自北京之春/責任編輯:劉明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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