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密檔案】文革荒唐事 – 全民 「打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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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2012年3月28日訊】【導讀】從1959年到「文革」後期,一種將鮮雞血注射進人體的「奇效」療法蔓延全國。「打雞血」這一如今人們用來形容某人亢奮、好鬥的詞語背後,卻隱藏著一段令億萬民眾為之癲狂的歲月。

引子

「打雞血」以及「雞血療法」,在20世紀下半葉全國各地風行了幾十年。

據親歷者說,「打雞血針」或稱為「雞血療法「,最早出現於1959年「大躍進時代」,一直到1967年「文化大革命」初期迅速傳遍全國。這種所謂「雞血療法」是用煮蒸消毒過的針筒,從雞肶下把雞血抽出來,每次幾十到一百毫升,註射到人體的肌肉裏,每周一次。據說,由此「液體蛋白的免疫反應就可以進入人體,對中風、半身不遂、婦科病、不孕癥乃至痔瘡、牛皮癬、腳氣都有療效。

最早將「打雞血」作為條目收集到書籍中去,是在「文革」後期。下面的這段文字顯然較具代表性:雞血注射在皮下肌肉(而非靜脈注射)里,液體蛋白進入人體所引起的免疫反應,對某些特殊疾病可能有一定療效。在一部分醫藥、醫療條件相對落後的偏遠農村,貧下中農們用它來替代某種免疫性藥物。它的療效和適用範圍,據一些革命的患者同志們介紹,鮮雞血對腦中風、婦科病、不孕症、脫肛、痔瘡、咳嗽等都有治療和預防作用,但也有一些醫療科學工作者認為,由於雞感染的疾病較多,雞血的質量情況也不明確,帶來副作用的可能性不易控制,也曾經發生過一些患者在注射后突然亡故的事件。但無論如何,作為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新生的醫療成果,雞血療法本身的科學性已得到了人民群眾的一致肯定… —— 摘自《赤腳醫生培訓教材(供南方地區使用)》,人民衛生出版社1971年版。

如此莫衷一是的所謂「教材內容」,在今天看來,簡直就像一場笑話。一段瘋狂的歲月,為一個瘋狂的醫生平添了一股「敢想敢幹」的勇氣;一次「大胆」的試驗,在試驗對象產生副作用的背景下,還是進行了約1.5萬人次的大規模人體試驗;一種荒唐的所謂「療法」,宣稱將雞血注入人體能治病,竟在中國盛行了十多年之久;一時間,大城小鎮的人們帶著大公雞前往診所「扎針」,留下的不僅是一地雞毛雞糞,還有給未來人深深的思考……

肇始

提到「打雞血」這場鬧劇,首先要出場的便是一位名叫俞昌時的人物。俞昌時曾於1922年入上海復旦公學醫科部學習。上世紀50年代初期,他在江西南平參加「三反五反」運動期間,駐紮在南平縣城的一家小醫院里。一天晚上,只是因為好奇,他給幾隻公雞測量了體溫,發現這些健康的家禽的體溫平均都在43℃ 左右。於是判斷,「雞的常溫如此之高,表明其神經中樞的調節能力的特殊性,主要是因為血液的發熱機能特別高。」早在萬曆年間,山西名醫武之望所著的《濟陰綱目》里,就有內服或塗敷雞血以治療女病(婦科病)的記載。一個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腦海里產生了:雞血能治病,應該也能注射進人體吧?

於是,俞昌時決定先在自己身上試試。他從一隻半歲大小公雞身上抽了1.5毫升鮮血,在自己的左臂實施肌肉注射。據《雞血療法簡說》里的記載:注射當天「未見有不適之感覺,周身也沒有出現疼痛、瘙癢和腫脹之感。」之後的三天內,他覺得精神舒適、食慾增加,到了第四天,「奇迹」終於出現了,甚至常年不治的腳癬和小腿上的皮屑病等痼疾也痊癒了。

從第二個星期起,俞昌時開始大胆地再打了幾次,同時還說服周圍的村民來試驗。他的試驗對象主要是那些經常腹痛(痛經)的村婦,長年浸泡在水稻田裡的、大腿炎症、勾股部患有濕疹的農民,還有個患宮頸癌的婦女,據稱,「基本都在短時內獲得了很好療效」。

蔓延

出於一名職業醫師所知曉的起碼常識,俞不敢輕易對外宣揚自己的「研究成果」。然而,但隨著「大躍進」運動的到來,社會上的浮夸風氣愈演愈烈,這讓俞昌時似乎得到了某種暗示,平添了一股「攻關」的勇氣和動力。只是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這場不可思議的「打雞血」鬧劇,竟然會伴隨著狂熱歲月的激情,得以四處蔓延,並最終流行了十多年之久。

1959年初,俞昌時回到上海被分配到上海永安棉紡三廠擔任行政副廠長,兼任厂部衛生室醫生。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又開始悄悄地在廠里的工人中進行試驗。1960年1月,俞昌時在給上海市衛生局基層衛生處的報告中寫道:「……自1959年2月實施活鮮雞血的注射,全年中為本廠和社會有要求人員,共計約三百余病例,大多數人都只打了一二針,最多的五六針,基本可見發生了許多的奇效和顯著療效……」

1960年4月,上海市衛生局靜安區分局對此進行了調查。調查后,靜安區衛生局認為,對於「雞血療法」的可靠性,需要進一步試驗來得到證實。報告很快轉到時任靜安區委書記的李梅生處,並得到同意。1960年10月,靜安區組成了由區總工會、衛生局以及包括俞昌時在內的研究小組,並在區衛生防疫站內設置了實驗室。一場即將席捲全國的「雞血療法」風潮,由此露出端倪。俞昌時本人因為被納入研究小組,更是興奮異常,躊躇滿志,甚感如此氣候,定能成就其一番大業。

高潮

接下來,研究小組首先的工作就是對「雞血療法」進行動物試驗;在上報上海市衛生局的報告中,他們稱:「……提取的鮮雞血中經過分離試驗,可見有一定的血清反應,但與其他家畜如馬、羊等鮮血血清反應做比較,雞血清(反應)較弱。」

但如此數據並不能阻擋這股「試驗」高潮的進一步推進。1960年底,用於人體的試驗還是展開了。上海市衛生局的調查報告顯示,通過籌備,試驗在「具有搶救休克準備的條件下,于(1961年)1月9日進入臨床半應用階段」。到1962年12月底,共為1300餘人進行過治療(17人主動退出)。根據多次試驗積累的病例分析,大部分病人注射后食慾增加,睡眠改善,精神好轉等。但是不良反應也較嚴重。打過4針以上雞血的980例病人中,發生反應165例,佔16.6%,包括畏寒發熱、腹滿腹瀉、腋下或咽部淋巴腫大、過敏性皮疹、局部紅腫疼痛、休克等。其中最突出的副作用反應,還是以發高熱、淋巴結腫大等為主。反應程度與注射劑量成正比。而且,還出現了6例休克反應。但報告特彆強調,「因事先有所準備,出現不良癥狀者,經急救而得到恢復」。

隨後,研究小組發現,通過注射鮮雞血,導致過敏性血清反應嚴重的問題必須解決,上海靜安區衛生局與上海生物化學製藥廠協作過程中,技術人員開始設想,通過使用原來生產胎盤乾粉的設備,將鮮雞血製成脫敏雞血粉,以降低過敏性副作用。結果,「經試用后觀察,未見任何反應」。於是,在1962年下半年開始,注射從原來使用鮮雞血的方式,改用經提煉后的雞血粉。截至1964年底,共進行了約1.5萬人次的試驗,均無副作用,並「具有一定近期療效」。

禁令

這期間,國家衛生部突然發現,全國各地出現了大量的油印小冊子,都是些極度誇大「雞血療法」療效的宣傳材料。這引起當時擔任衛生部部長的李德全(馮玉祥的遺孀)的高度重視。她向上海市衛生局提出要求,責成上海方面在最短時間里「調查此事原委,並上報中央以待妥處」。

上海方面經過四十余天的調查向衛生部作出報告稱,「這份名為《雞血療法》的小冊子是於1964年8月私下印製的,其中共輯錄了一百多個病例……」 閱讀其中的內容,讓人想起如今那些充斥電視和報刊的各類神奇「秘方」神葯,宣傳方式和內容彷彿如出一轍。此事出現在信息閉塞的幾十年前,小冊子中宣揚的 「中央指示」和「老幹部」私下享用的「秘密偏方」之說,其蠱惑性是不言而喻的。所以,上海市衛生局後來在調查報告中說,「目前在全國各地流傳很廣,影響很大,有的群眾抱著雞前往各級衛生院、鄉間醫生處要求注射,求治情況相當混亂,甚至自己注射。」

對此,上海市衛生局還專門召開專家座談會。專家們的意見極為一致:鮮雞血的過敏性血清反應在人身上很明顯,這完全是因為異性蛋白的存在,因此在《意見》中上海方面明確表示:「目前雖未發生死亡事故,但如繼續應用下去,意外事故勢所難免,鮮雞血治療對象均為慢性病,這一類型疾病本身無多大危險性,而治療所冒的危險更值得考慮。」呈送衛生部時還建議儘快出台「限令各地立即停止私自給病人注射鮮雞血」的禁令。

1965年7月23日,衛生部下發了《關於「雞血療法」的通知》,同意上海市衛生局調查報告的看法和處理意見,通知強調:「今後,禁止醫務人員用鮮雞血給病人治病,以免發生過敏危險。」

上海衛生局後來的調查報告稱,俞昌時讓病人到他家中治療。打著「技術革命」的旗號,俞昌時聽不進任何勸阻,他說:「陳中偉斷手再植接血管算不了什麽,我也會做,雞血療法才是真正超國際水平的!」俞昌時向全國各地印發大量宣傳「雞血療法」的資料。據統計,有二十七個省、市(縣)的醫療單位或個人收到了「雞血療法」資料,一是標榜「雞血療法國際領先」,所以中央指示要「秘密研究」;二是宣揚有很多「老幹部」私下使用,「能治六十幾種痼疾的神藥」。

在他印製於1964年8月的《雞血療法》一書中,輯錄了一百多個病例,宣傳方式與現今充斥電視和報刊的各類神奇「秘方」如出一轍。在信息閉塞的年代,「中央指示」和「老幹部」私下享用的「秘密」之說具有很強的蠱惑性。上海衛生局後來的調查報告說:「在全國各地流傳很廣,影響很大,有的群眾抱著雞求醫註射甚至自己註射。各地衛生部門也紛紛來信或者派人來滬了解求治,情況相當混亂」。

1965年6月12日,上海市衛生局召開了專家座談會,討論後認為:鮮雞血是有異性蛋白過敏性血清反應存在,不安全,「目前雖未發生死亡事故,但如繼續應用下去,意外事故勢所難免,特別鮮雞血治療對象均為慢性病,該病本身無多大危險性,而治療卻冒著危險更值得考慮。」半月後, 上海市衛生局寫了《關於雞血療法的情況和處理意見的報告》呈送衛生部,稱將限令俞昌時立即停止私自給病人註射鮮雞血試驗的行為。

1965年7月23日,國家衛生部下發了《關於「雞血療法」的通知》,同意上海市衛生局調查報告的看法和處理意見,通知強調,「今後,應禁止醫務人員用鮮雞血給病人治病,以免發生過敏危險。群眾要求醫務人員用鮮雞血給予治療者,應加以勸阻。對於群眾中流行的各種傳說,應進行必要的澄清和解釋。」

逆襲

對此,曾躊躇滿志的俞昌時極為惱怒,10月,俞在給中央黨校負責人康生的一封信里,針對社會上普遍反對他實施「雞血療法」的情況大喊委屈,說:「我認為科學依據也不能一概而論,醫療上更要辯證看問題,有作用必有反作用。中醫內經說,服藥不發生反應的話,那病也不會好。很多針灸老醫生說,有暈針的,效果反而更好。如果療效很好,反應會很大,甚至有死亡事故發生。還是推薦臨床。」他進一步上綱上線,「如果有利於大多數人的事業,即使有些人犧牲也應該做,對醫藥衛生事業也應該作如是觀。」

康生於1966年3月7日作出批示,給予支持並很快把這封信轉到上海市委,一些曾公開表示反對的人,頓時啞言。 不久,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爆發了,「造反有理」的口號響徹雲霄,包括醫療衛生系統。1966年12月28日,衛生部下發通知,撤銷1965年7月23日的《關於「雞血療法」的通知》。造反派成立的「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徹底批判衛生部在雞血療法上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大會籌備辦公室」,在12月發表《徹底為醫藥科研中的新生事物——雞血療法翻案告全國革命人民的公開信》,為「雞血療法」翻案。那《雞血療法》小冊子普遍翻印,散布全國各地,至今依然存在許多人家中。

記憶

同濟大學文化批評研究所朱大可教授回憶當時「打雞血」的盛況:「我家附近地段醫院的注射室門口,開始排起長蛇般的隊伍。人人提著裝雞的籃子或網兜,一邊等待護士小姐出手,一邊交流打雞血的經驗與傳聞,地上到處遺留著骯髒的雞毛和雞屎,此外就是雞的尖聲驚叫。它們的恐懼像瘟疫一樣傳染給了整個時代……雞血不僅是養生的聖葯,而且給瘋狂的人們注入了詭異的激素。革命的熱血奔涌在身上,而革命的烈火則燃燒在祖國的大地上。打雞血盛行的時間,據說維持了十年之久,與文革最瘋狂的時刻完全暗合。」

上海浦東有一位叫茅祥林的市民,回憶當年弄堂里的人們熱衷此事的一段「插曲」:1973年夏,在江西插隊快兩年的他回家探親。到家后第一個凌晨,正想睡個懶覺的他竟然被一陣雞叫給驚醒了,「連我們插隊的農村都在割資本主義尾巴,不許養雞,上海人竟敢私自養雞?」家裡的老祖母告訴他,家裡養雞是為了治病救人。當時,社會上廣泛流傳著一個「秘方」:白色、無一點雜毛、叫聲高亢有力、體重在4公斤以上的大公雞,「抽點血,包治百病」。因為在江西農村當過幾天赤腳醫生,隔壁鄰居聽說后,紛紛跑來請他給大家打雞血。起初他還猶豫,怎麼敢把雞的血打到人的身上?他專門到長寧區的武夷路地段醫院了解情況,看見醫院注射室門外排起長龍,人人懷抱一隻公雞,「這才敢往人屁股上扎雞血。」

前前後後,直到探親結束回江西之前,茅祥林先後給鄰居不下200人次打了雞血。「肯定有一些副作用啊。但那個時候,老百姓也沒辦法,膽子大是一方面,更重要的,那時也的確是缺醫少葯,被逼無奈,也應了那句老話:病急亂投醫!」(據《檔案春秋》報道)

「我們家附近地段醫院的註射室門口,開始排起長蛇般的隊伍。人人提著裝雞的籃子或網兜,等待護士小姐出手,一邊交流打雞血的經驗與傳聞,地上到處遺留著骯臟的雞毛和雞屎,此外就是雞的尖聲驚叫。它們的恐懼像瘟疫一樣傳染給了整個時代。」同濟大學朱大可教授回憶當時「打雞血」盛況時說,「雞血不僅是養生的聖藥,而且給瘋狂的種族註入了詭異的激素。革命的熱血奔湧在身上,而革命的烈火則燃燒在祖國的大地上。從1967到1968,打雞血盛行的時間,據說維持了十個月之久,與文革最瘋狂的時刻完全暗合。它跟造反狂熱之間的神秘呼應,至今仍是一個難以索解的懸謎。」

除了個別正規醫院外,北起漠河、南到西雙版納的街道診所以及縣級鄉級醫院到處都在打雞血,高潮的時候還要排隊打。一時間竟造成小公雞因緊俏而漲價缺貨。在計劃經濟低工資、高就業的當時,成為極其罕見的現象。

餘音

1990年代,學者桑曄在《讀書》雜誌上發表文章説:一九六五年,某省的「上流社會」中開始流傳「打雞血治百病」的謠言,有位被公安局捉住的前軍統中將醫官,行刑前提出用「秘方」交換生命,那「秘方」就是打雞血。到一九六六年春,這「秘方」,秋風掃落葉一般,「接著,全中國的小公雞遭了殃」。後來,許多人提到「打雞血」一詞的來源,都引自這篇文章。

直到2004年,中國「民間防艾第一人」高耀潔教授出版的《一萬封信》裏,還收錄了一封「騙子」來信,此人向她推薦攻克艾滋病的良方:「俞昌時大夫發展為肌肉注射,我改為穴位注射,在雞心臟採血,每次採50,間隔一天再採,雞不會死。」

教訓

在那個特殊歷史時期形成的非理性認知模式,使中國老百姓在作為原始信仰的血液崇拜面前,產生認同感、親和感。大量非正常死亡、流血,使人們意識到生命的脆弱、易逝,因此特別重視肉體生命的保全。藉助於西洋的註射器械,又披上了「洋為中用」的科學色彩、現代意識,愈發增加了可信度,在從眾心理的驅使下一哄而起,「打雞血」的流行便顯得順理成章了。

有人回憶:20世紀70年代,在農村有不少上了年紀的人,自家養一隻大公雞,是用來給自己打雞血的,據說可以健壯身體,可以治病。幾乎每天都有不少的年老體弱者,抱著自家的大公雞,直奔公社的衛生院,讓大夫把雞血抽出來,註射在自己胳膊上。

後來,各地發生了「打雞血」致死的案例,人們開始感到恐懼,才停止了把雞血打進身體的做法。

如今,恐怕沒有人再輕信這種不科學的「雞血療法」了。只留下一句俗語『像打了雞血一樣』流傳了下來,形容一種特別亢奮的反常狀態。豈不知這裏面包含了多少愚昧、迷信、荒誕造成的悲劇,付出了多少生命的慘痛代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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