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委書記》連載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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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聲明:

  1、本故事純屬虛構,凡涉及的人物、地點、事件皆為杜撰, 切勿對號入座,更無影射、暗指或質疑的意思。如有雷同,實屬巧合。部分段落摘抄網絡網友強文,並無剽竊之意。在此先表感謝!

  2、全文約N萬字,不一定每天都更新,之間難免存在一些紕漏,同時也希望大家多提供創作素材。

  3、別說創作艱辛,就算是文章材料的整合也很痛苦,儘管這樣,作者我不是洪溜溜仍擁有著作權。若轉載,請註明來自溫州論壇。謝謝!

  4、聯繫方式:站內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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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腐敗的痼疾,在當今的社會生活中一直備受社會輿論關注,也為中國的老百姓所痛恨。可悲的是,腐敗似乎不在乎社會輿論的抨擊,它一如久治不癒的牛皮癬一樣,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斷冒出,大有前仆後繼、不怕斬盡殺絕之勢。現實生活中,人不可能沒有欲望。但欲望應該是有止境的,沒有止境而且是沒有節制的欲望,肯定是犯罪的淵藪,最終害的只能是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人。

  一、 書記留洋不歸 坊間謠傳四起

  市委常委、東州市政府所在地的梅鹿區委楊耀柳書記“出逃 ”歐洲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在廣場大道區委大院內悄悄流傳。兩天來,這個消息在區委大院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而鞍前馬後為楊書記服務的秘書小梁卻不這樣認為,每天打他電話詢問楊書記去向的人,都被他以“在法國因病接受治療 ,並非流傳的出逃”回覆之。

  要說小梁完全不知道,也不確切。

  十一國慶長假過後,小梁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四處與楊書記一起出去的 “歐洲法國經貿考察團”其他成員聯繫,以求得第一手資料。但一向以消息通靈而在區委大院著稱的小梁,這次卻出人意料地被封鎖了楊書記出走不歸的內幕。

  不知為甚麼,區委副書記、區長黃高興的心裡總是有些忐忑和不安。其實楊耀柳也不是三歲孩子,他一定是有他自己的人生行為準則的。到底為甚麼如此擔心和不安,黃高興並不完全是為了楊書記的個人安危。隱隱地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在啃噬著他的心。這麼多年來,他覺得自己在事業上一直是很順暢的,很少出現這種沮喪而不安的急躁情緒。可是這幾日裡,他夜不能寐,白天在辦公室裡也坐立不安,有時甚至對著電話發愣。如果電話突然響起來了,他甚至全身每一個細胞都會受到驚嚇。過去書記也常常十天半個月不在辦公室,黃高興才特別顯示出領導者的才幹,干甚麼事都是那麼果斷和得心應手。然而楊耀柳只不過才“出走”幾天,他就出現這樣反常的心理,他對自己的心態感到太不可思議了。自然界有些東西太神奇了,他不知道自然界這種現象對他預示著甚麼。

  正在這時,市委書記張興旺又打電話過來,問楊耀柳有沒有最新消息,黃高興支吾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所以然來。張書記更加覺得奇怪了,一個市委常委、區委書記帶團去考察,已不知去向這麼多天,這不僅僅是工作上的關係問題,而且關係到個人的仕途。作為常委班子的成員,他這個班長深感責任重大。儘管代表團成員回到東州,向他轉交了楊耀柳的一封信,信中內容也無非是腰椎間盤突出需要在當地治療一段時間再回東州的一個情況說明,但外界的謠傳讓張興旺越想越不放心,決定再次給楊耀柳打越洋電話。可是撥了一次又一次,手機總是關機。

  二、 老人省城上訪

  直指官商勾結

  從西伯利亞吹來的這股強勁的寒流,使這坐江南城市氣溫驟降。黃昏時分,在省城通往東州的高速公路上,一輛黑亮的“奧迪”轎車飛速疾馳。

  程進光坐在後座上,胖壯的身軀顯得車內的空間有些狹小。他原準備下週去東州的,沒想到當天省委常委會通報東州市委常委、梅鹿區委書記楊耀柳出境不歸的情況後,他改變了當初的安排。回到省紀委辦公室,程進光打了個電話給老婆說自己要去東州一趟後,即招呼秘書孫敏和司機小陳匆匆成行。

  車內漸漸有些燥熱,程進光便敞開上衣。“聽說楊耀柳跑了”,秘書孫敏的一句話,使程進光的心倏然一沉,眼前浮現出2個月前的一次接訪以及與楊耀柳的第一次對話。

  8月的省城有點炎熱。程進光當天接受大接訪時,坐車從800里外東州趕來的這名老者在他面前長跪不起。“看這架勢,肯定是一個有老大難問題解決不了的上訪群眾!”程進光天心中暗忖,遂立馬上前,將這名老者扶起。

  “程書記啊,我的祖傳老屋被無良房地產開發商給扒了,我今天可是專門等著你的接訪日,等著你為我做主!”瘦弱老者急切地向程進光喊道。

  隨著上訪老者敘述的不斷深入,程進光了解到一無良房地產商在開發一個大型房地產項目的過程中,為了牟取暴利,竟然採取低價補償的辦法要上訪老人等幾十家動遷戶搬遷;動遷戶當然不允,那無良房地產商便實行恐嚇逼遷,一些動遷戶不堪其擾,只得就範;上訪老者因是祖傳宅院,實在難接愛無良房地產商的低廉補償條件而強忍不遷,無良房地產商在恐嚇逼遷無果的情況下,於老者及其家人外出之時悍然指使手下唆羅強行開動鏟車把老者祖傳大院剷平。

  老者於是走上上訪之路。

  老者從其所在濱江街道到梅鹿區再到東州市信訪局,一路上訪,雖然有關部門努力協調,設法調處;但無良房地產商對上訪老者惱羞成怒,至今拒絕給予合理補償;並一再揚言:“你不是喜歡上訪嗎,那就讓你上訪個夠!”無良房地產商還一再聲稱:上訪老者就是再一路上訪到市裡甚至是省裡也不怕,反正他大地產商鈔票多得很,甚麼人擺不平?更何況上面還有人……

  “鈔票多得很,甚麼人擺不平?”

  “上面還有人?”

  程進光對上訪者轉述的那位無良房地產商的上述兩句話頗為反感。

  早在老者提及他的祖傳老屋被無良房地產開發商給扒了之時,程進光心裡已經料到老者投訴的極有可能是號稱東州市房地產大佬的金銀達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老闆唐大傑。

  唐大傑那厮原本是東州市市郊農村“洗腳上田”的泥水匠,其發跡史號稱“一把瓦刀打天下”,憑藉其一副斗膽包天和一肚花花腸子完成了從泥水匠到小包工頭再到東州市市房地產大佬的嬗變。

  然而發跡了的唐大傑變得善於包裝和巧於偽裝,會從他開發房地產項目謀取的暴利之中拔出九牛一毛,在六一兒童節給些個貧困兒童送點文具,或者在九九重陽節給些個孤寡老人送點月餅,抑或於三八婦女節給些個殘疾婦女送點衣服,如此一來,唐大傑也就儼然成了東州一個引人注目的“公益之星”。

  唐大傑更為拿手的是到東州市一些與其房地產開發業務息息相關的權力單位公關,據說東州市一些有傍大款嗜好的權力單位“實力派”人物時常與唐大傑稱兄道弟出入於賓館酒店以及高爾夫球場。

  上訪者隨後的詳盡投訴,果然應驗了程進光的猜測,那悍然指使手下唆羅強行開動鏟車把上訪老者祖傳大院剷平的就是號稱東州市房地產大佬的唐大傑。

  唐大傑開發的那個大型房地產項目“綠城花苑”在建設過程中確實弄得好些拆遷戶怨聲載道。不少有關與唐大傑與某些官員勾結的舉報信如雪花般飛往程進光的案頭。其中一封以實名舉報梅鹿區委書記楊耀柳以低於市場價上千萬將城區黃金地塊批給唐大傑進行開發的信引起了程進光的重視,隨後記住了唐大傑這個名字。

  此番聽了上訪者聲淚俱下地控訴唐大傑姦商加惡霸的可惡行徑,程進光拍案而起。

  程進光當即對上訪者表態說省紀委一定會儘快核實,並盡早調處;同時讓孫敏詳細記下上訪者的電話,以便聯繫。

  上訪者再三致謝而去,程進光動情地對老者說:“大爺,你用不著老是道謝,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關於楊耀柳其人,程進光因工作關係與之有過數面之緣。早在省委組織部任職時,楊耀柳還是東州市委組織部的一名官員。在印象中,此人外表並不出眾,身材中等,面容肅穆,一雙細長的眼睛閃動著老謀深算的陰沉。程進光對此人雖無太多好感,也無太壞印象,僅僅是工作上相識而已。沒過多久,他就到省紀委就職。之後楊耀柳到了東州市梅鹿區擔任一把手。想不到,幾年過後,因一些舉報,他們面對面進行了一次交流。但對於那次的交流,程進光認為沒有實質性結果,對舉報所指,楊耀柳信誓旦旦,斷然否認。如此一來,雙方只能握手道別。查與不查?正在他準備向省委主要領導請示是否立案時,傳來了楊耀柳出境不歸的消息。這次楊耀柳帶隊的考察團,金銀達的唐大傑也是成員之一,莫非他們早有預謀?

  車行無語,天色漸漸暗下來。剛剛駛入東州市的地界,程進光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奇怪的短信:

  江甌水連塞納河

  天寶物華埃菲爾

  重九登高郭公山

  遍插茱蓃少一人

  短信顯然暗有所指,隱隱透出一股強烈的民怨。

  三、常委會商討對策 工作組飛赴巴黎

  “明天上午開常委會,必須馬上通報楊耀柳的事,通知梅鹿區長黃高興列席。”東州市委書記張興旺對市委秘書長曹劍說了這句話後,就鐵青著臉回到辦公室關上門。

  對張興旺來說,這是他任上第一件遇到的棘手事。就在坊間謠傳,當地的東州論壇網友發帖說楊耀柳出逃後,他接到官方通訊社新華社記者袁平的電話諮詢,儘管與這位大牌記者關係不錯,但工作歸工作,不能拒絕也不能肯定。他只能婉轉解釋,說“出逃”一說不能先下定論,市委正在積極與當事人聯繫,等情況明朗後,再向你獨家提供消息。這樣以來,官方記者也無可奈何,只能坐等東州市委消息。

  其實,在外界盛傳楊耀柳讓隨團人員給市委的一封因病在當地治療信的同時,楊耀柳同時也託人將一封辭職信交到張興旺手中。楊耀柳在信中對此不告而別給張書記帶來的麻煩表示歉意外,更多的是分析自己所身處的環境和官場一些勾心鬥角的事實,“官至副廳但仍然感覺每天在走鋼絲,離開,實在出於無奈。”這是楊耀柳給張興旺最後的解釋。

  次日上午8點半,市委大樓13號會議室。

  除楊耀柳外,其他常委全都到齊。黃高興不敢坐在圓桌上,拉了張椅子在後排靠著。張興旺的臉上嚴肅得讓人感覺到可怕,以往無論召開甚麼內容的常委會,張興旺都是那樣輕鬆而自信,有時還故意帶著點幽默。而此刻,他的表情不僅嚴肅,而且顯得十分可怕,尤其是那雙眼,透出深深的劍一般的寒光。

  張興旺的眼睛沒有在常委們身上看一眼,只是目不轉睛地直視遠方,突然用那低沉而洪亮的聲音說:“同志們,現在召開緊急常委會,也是一次特別常委會。” 說到這裡,張興旺停了停,眼睛瞥一下後排黃高興,“現在我向常委們報告一個荒唐的消息……”會場頓時靜了下來,也許大部分常委們已經知道這個讓他們感到震驚的消息,有的人仍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張書記。張興旺慢慢地把目光在常委們身上移動著,過了好半天才一字一句地說:“市委常委、梅鹿區委書記楊耀柳出境不歸,還向我遞交了辭職報告與一些腐敗的犯罪線索!”

  這時,常委們人人大驚失色,他們失色的是楊耀柳所說的那些腐敗線索而非他出逃,他們幾乎同時抬起頭,看著張興旺。唯有黃高興,默默地低著頭。會場上死一般的寂靜,常委們有的相互看了看,但目光裡看得出驚訝和疑惑。

  張興旺接著說:“楊耀柳的問題,我作為班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昨天上午省委鄒書記已經對我進行嚴肅批評。現在,新華社以及本地的一些網絡,已經有傳言。我們要積極商討對策,對上級,對百姓,對媒體,都要有一個明確交代。現在我宣佈幾件事:一是,由市委組織部牽頭,儘快與出入境部門聯繫,取得楊耀柳在巴黎的具體地址,聯繫方式等,必要時請求大使館幫助。派出2人小組前往巴黎,與楊耀柳見面,了解事實情況。這兩人應該是我們信得過的人,並且與楊耀柳同志私交也不錯的人。另外,針對他因病一說,建議市委幹部保健委員會派一專家組成員一同前往;第二件事是,市委宣傳部要及時掌控民間輿情,主動與中央媒體聯絡,說明情況,等有結論時統一發佈,以免造成工作被動;第三件事是梅鹿區委的工作問題,市委決定由區委副書記、區長黃高興同志主持區委全面工作。需要說明的是,我們這次宣佈主持工作的同志,和過去有質的不同,過去在人們的習慣當中,既然是主持工作了,沒有甚麼特殊情況,不久就有可能轉正。我在這裡重申,以後的縣處級領導幹部主要是通過公開選拔來產生。常委們有甚麼意見可以發表。”

  也許是楊耀柳的事來得太突然了,也許是張興旺的態度過於嚴肅了,會場寂靜無聲,往常的常委會上,常委們會在這樣的時刻活動活動身體,喝兩口水,然而今天,每個人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組織部長曾亦嘉坐在和張興旺隔著兩個人的位置上,他看看張書記,說:“我同意張書記的意見,我作為市委組織部長,有責任在幹部問題上當好市委的參謀,關於楊耀柳的問題,我到任不久就有所察覺,也聽到一些反映,但因他是市委常委,是省管幹部,我們在沒有足夠證據的情況下,無法提交常委會討論。”

曾亦嘉發言後,常委們都表示同意張書記的意見。

  最後,張興旺說:“楊耀柳的問題,由我和李市長專門向省委、省紀委報告,接受省委的批評。”

  自從東州前幾年出現楊貴妃出逃加拿大事件後,在全國都鬧得沸沸揚揚。據說她出逃帶走的人民幣有2億元之多,民間對官場的腐敗深惡痛疾。楊奶奶事件後不久,省裡就開始換走東州的部分實權領導,並將口碑、能力極好的寧海市委副書記張興旺調至東州,掌管一方。正當東州開始再次騰飛時,沒想到又出了楊耀柳的事,這讓張興旺很惱火。在他心裡,一場新的反腐行動正在形成。

  由市委組織部牽頭的三人特別工作小組成員,不到一週就告落實。這三人分別是,原市委副秘書長鄭保達,市委組織部副部長週三豹。這2人與楊耀柳有多年交情,鄭保達是楊耀柳的老領導外,還是他的入黨介紹人。週三豹則是楊耀柳多年的老同事,私交甚篤,代表組織出面不會與楊發生矛盾,組織紀律性強。另外一人是市委保健委員會成員,東州醫學院附屬骨科醫院副院長陳冬青。

  在國慶長假後的第二週週末,這三人從上海出發,坐上中國國際航空公司的波音747航班直飛巴黎。

  四、 官場暗流湧動 媒體終於發聲

  在“正腳”出境一事還沒明確下結論的微妙時期,黃高興即使在官場歷練多深,但他對他這個“主持工作”的區委書記兼區長能否成功拿掉“主持”兩字,而順利實現從區長到區委書記的華麗轉身,顯然並無十拿九穩的絕對把握。因為依照常規,從區長升任到區委書記,基本算是當然的人事陞遷之道,然而又絕非必然的人事陞遷之道。

  對於他人而言,“主持”或許不過是輕飄飄的兩個字眼而已;然而對於黃高興而言,則不亞於兩座沉重的“大山”,甚至有時他在夢中都依稀感覺這沉重的“大山”把他壓得氣喘吁吁。

  黃高興太期盼能夠盡早移除“主持”這沉重的“大山”了。然而他對於笨拙的愚公移山卻不屑一顧。神話世界中,神通廣大的孫悟空興許能輕易移山,他黃高興在東州市倒是素有官場孫悟空之稱,這麼多年來,他對官場的消息絕對是靈通的,上至中央,下至市委,許多官員在調整之前,他都能傳出一些讓人吃驚的消息。只要一談起官場上的事,他便眉飛色舞,繪聲繪色,振振有詞,甚至吹得神乎其神。對於許多高層的人事安排,他總是說得頭頭是道,好像他是各級組織部長,他總是發佈最權威的消息。然而現實世界中卻並非一如神話世界中的“老孫”那般萬能。

  要順利移除“主持”這座大山,孫深當然深知誰是至關重要的人。

  這個至關重要的人,正是張興旺。

  作為剛剛從寧海市委副書記榮升為這座活力城市的1號人物,張興旺推薦的梅鹿區委書記人選顯然能成為常委班子成員的重要考慮人選;他對推薦人選在德、能、勤、績、廉等方面的評價自然也能成為組織部門考察梅鹿區委書記推薦人選時的重要依據。

  “老黃,市裡正考慮梅鹿區委書記新人選,你要主動點,活動下。”自從省裡有人電話告訴黃高興這一消息時,他接連幾天都睡不好。這消息是他所不願知道的,但在這個時候,無風不起浪,難道對手已經早瞄上了這個位置?

  其實,能在東州的行政中心梅鹿區主政,何嚐不是各縣市領導的夢想。他取出手機,正準備給副省長王南鋒撥電話,可他又猶豫起來了,他有些懼怕王南鋒。說起來,王南鋒和他還是中央黨校研究生班的同學,他在東州下轄的順成縣當副縣長時,那時王南鋒已經是副部級城市的市委副書記。當組織將他派駐東州擔任市委書記時(即張興旺前任),黃高興對這樣的關係當然不會放過。畢竟也是幾年的同學,經過一番運作,很快就把黃高興提拔為順成縣委副書記、縣長。三年後,被平調至梅鹿區委副書記,區長。儘管是平調,但對黃高興來說,這彷彿是天壤之別,單就梅鹿區的一個鄉鎮財政,就抵上順成縣的全縣。這也讓黃高興欣喜若狂,過去他只希望自己將來能當縣委書記,然後到東州市裡,在人大政協弄一個副職,就認為是完美的人生了,但同學王南鋒的降臨,又給了他仕途的一些便利。當他進一步了解官場上的微妙之處時,他便千方百計利用這種關係,無論怎麼說,作為他的同學,管著自己的同時也管著全市那麼多縣處級領導幹部的權位,黃高興怎麼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平靜和寂寞。儘管王南鋒現已經升任副部級官員,遠離東州,但東州仍有一批他手裡提拔的領導幹部。黃高興決定這次要積極把握這些資源,自己不能僅僅滿足於區長一職,他必須要使出全力,馬上向書記發起衝刺。

  黃高興此刻的頭腦裡又浮現出前不久書記楊耀柳給他的那份早已考察過,並經市組織部門同意、區委任命的幹部名單,那些考察材料把這些科局級幹部說得天花亂墜。然而他這幾天接觸到的老百姓卻向他反映了一些情況,說在楊耀柳書記手裡提拔的這些幹部,基本上是沒花上十萬是坐不上現在這把椅子的。難道楊書記在賣官?作為他的左右手,黃高興絕不是選擇一個“好”或者“壞”的標籤貼上那麼簡單,而是要看大節、看主流、看本質,來對他的上級重新做一番評價。

  不過,他從一封舉報梅鹿區教育局副局長陸地為了轉正而送給楊耀柳10萬元的信中,還是發現了其中的一些秘密。當時在討論教育局長人選時,楊耀柳找他談前,黃高興早有打算。對教育局長的位子,他早已經許過人了,區政府辦公室的李副主任跟他多年,黃調至梅鹿區後,也將他從偏遠山區的順成縣府辦調到梅鹿。為了能體現出跟他多年的老部下的好處,黃高興早就許願給他,讓他去做教育局的局長。他以為楊耀柳這裡只要他說一聲,就可以通過了,不想兩人在這裡撞車。黃高興是個牛脾氣,三句話沒說完,話裡就有些嘟嘟囔囔,對楊耀柳就有些不恭。楊耀柳心裡就有些不痛快,就堅持讓原來教育局的副局長陸地做教育局長。作為折中,讓李副主任出任秀麗街道黨工委書記,也是正科級。

  黃高興看到楊耀柳態度那麼強硬,知道自己做過份了,就趕緊救場,說了幾句軟話,緩和了一下局面,但從內心裡,雙方不像以前那麼親熱了,有了一定的距離,到了所謂的面和心不和的階段。

  如今,有關舉報教育局長陸地的一些信件也寄到了他的案頭,難道真如外界傳言,楊耀柳還牽涉到賣官?

  正在他考慮如何出招,鞏固自己權力以及爭取早日去掉“主持”時,秘書小蔡敲門進來,手上拿著官方華新社主辦的期刊《瞭望西方週刊》,一篇標題為“東州梅鹿區委書記法國考察時稱病未歸”的文章,映入了他的眼帘。

  五、 涉及賣官地產腐敗 紀委著手立案調查

  京山賓館貴賓樓。

  程進光享受了一回高規格的接待,踏進了這個平常只接待中央政治局常委的樓層。

  東州市委書記張興旺,東州市紀委書記翁曉玫隨同一起步入。

  三人落座後,程進光說,“我這次來事關重大,我們就在這裡先談下情況。關於楊耀柳滯留不歸一事,省委領導已經密切關注,並向中央有關領導進行了匯報。從省紀委收到的有關楊耀柳腐敗線索的舉報信件中,大多是買官賣官和土地開發、批轉的一些情況。但在消息尚未證實之前,我們就不做任何毫無價值的猜測,之前,我也和他有過一次單獨談話,但效果並不理想。根據省委領導指示,實名舉報楊耀柳的犯罪線索,先由東州紀委介入調查,不管涉及到誰,一查到底。省紀委將派人員負責協調和監督。另外,請你們在調查楊耀柳時,寫個關於“裸官”現象的調研報告,針對家人都在國外,一人在國內為官所出現的腐敗現象做一個分析,作為今年的課題上報省紀委。”

  還有,翁書記,我向你先簡要了解一下金銀達房地產老闆唐大傑指使手下強行剷平一戶人家祖傳大院的相關情況,我相信你早就接觸過這件信訪案件,希望你解釋一下這案久拖不解的大致原因。程進光將自己接訪時遇到的這起事件簡單的說了下。

  “ 程書記,不瞞你說,唐大傑那檔子事的水可深著,我讓紀檢人員了解過,唐大傑那家夥可不簡單,此人和楊耀柳私交甚篤,這次去法國考察,唐大傑就是以企業代表隨團的。至於唐大傑在開發綠城花苑中,是否以低價拍得地塊以及楊耀柳在該土地買賣中充當甚麼角色,市紀委人員已經介入調查,但這案件還需要省紀委大力支持。”

  程進光心不由一沉。

  翁曉玫接著說,“前段時間市紀委信訪室主任到唐大傑房地產集團去過,原本是想督促配合調處上訪老人那件信訪案件;沒料到唐大傑壓根就不把信訪室主任放在眼裡,他公然在信訪室主任面前放話說他唐大傑怎麼可能會與一個上訪老頭一般見識,不是他公司野蠻拆遷拒不賠付,而是上訪老頭金口大開,漫天要價;唐大傑還一個勁奉勸我們紀檢人員說不要偏信上訪老頭的一面之詞,說如果信不過他唐大傑莫非還信不過楊書記?這個唐大傑,看來是把楊耀柳當成房地產集團公司的一塊金字招牌。”

  依照常理,這個在生意場中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江湖,不可能置潛規則於不顧,也不可能不顧楊耀柳在梅鹿區以及東州市的赫赫威勢,而公然向紀委信訪室主任爆出楊耀柳與他關係非同一般的內幕。

  唐大傑應該是對此秘而不宣。

  然而,唐大傑卻公開揚言。

  其中究竟有何深意?

  此事究竟有何玄機?

  程進光不禁陷入深深的沉思……

  “這樣吧,曉玫,你盡早組織精幹力量去查實唐大傑和楊耀柳之間的關係;當然,為了考慮影響,不能公開查證,要講究策略,迂迴進行……” 聽了翁曉玫的匯報後,程進光提出了要求。

隨後,程進光還將手上幾封楊耀柳牽涉其他幾宗土地買賣、特色園區征地、賣官的舉報信交給了翁曉玫。其中一封信直指相關部門在查處城市中心區工程二處周進違紀情況時,楊耀柳夫人通過各種關係為其說情,最後相關部門僅以生活作風問題結束對周進的調查。舉報信裡還寫到周進在濱江路擔任房開公司總經理,進行舊城改造時與楊關係密切,外界傳言楊收受他人一套別墅等問題。

  在紀委書記的任上,程進光不可能不食人間煙火,也少不了與企業家接觸,但接觸都是有分寸的。企業家的目的是干好企業,而干好企業的目的是利益最大化。因此這就決定了所有的企業家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不做賠本的買賣。企業家與官員頻繁接觸,這是中國的一個怪現象,也是市場經濟初級階段的產物。說明瞭市場的不規範和官員的過度干預。

  楊耀柳在官場上也拚搏了這麼多年,他也不是一棵能任人吹動的小草。他早已是一棵大樹了,他一動,就不僅僅是自己,而是整個樹和周邊的根以及泥土。要想撼動這樣茂盛的大樹,也決非輕易之事。但是,這棵樹遠在他鄉,儘管這棵樹在搖晃,在傾頹,在岌岌可危……但像他這樣省管幹部,紀委在決定審查他時,都是反覆而慎重的。甚至是早已獲得更高層的許可和點頭,才正式動手的。一旦被帶走,不可能再回到政治舞臺了,能保住生命就已經是很好的結局。那麼,在這個接骨眼上,究竟是甚麼讓楊耀柳聞到氣息而遠走他鄉?是誰在給他通風報信,仰或是他早就知道會出事,借這次考察機會出逃?還有未證實的線索反映,楊耀柳這次竟是持著個人私照出境的,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周進的案件雖然冷處理,但使他仍然不安?一系列的疑惑,讓程進光感覺到這淌水,非一般之深。

  在東州論壇裡,關於楊耀柳的帖子已經鋪天蓋地。平時,張興旺也上這個論壇來看看,網上的議論雖然當不得真,但都是些沒有遮攔的說法,比官場上的套話空話要好得多。現在,這些關於楊耀柳的帖子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然而情緒上卻都是統一的,就是激昂。張興旺看著心想,現在的老百姓對腐敗的痛恨和對官場的失望,真的已經很深了。所以楊耀柳出境滯留不歸的消息一傳,群情振奮。也有一些帖子,談到了接下來的東州官場的連鎖反映。有帖甚至斷言:東州官場即將開始一場地震!

  張興旺看得出來,這些帖子當中,有相當一部分就出自官場人物之手。有些內容,並不是一般網民能知道和清楚的。只有在官場行走的人,才能約略知道一二。

  不知是巧合還是甚麼其他原因,在《瞭望西方週刊》披露東州市委常委、梅鹿區委書記楊耀柳出境不歸後的次日,中央紀委、中央組織部通過官方通訊社發表了《關於深入整治用人上不正之風進一步提高選人用人公信度的意見》,提出要堅持預防、監督、查處並舉,把嚴格監督、嚴肅紀律貫穿幹部選拔任用工作的始終,進一步遏制用人上的不正之風。

  這也使張興旺更加堅定了大刀闊斧的信心。

  在東州當地拍攝的電影《13級臺風》登陸東州公開上映的時刻,一股來自官場反腐敗的臺風在悄然生成。

  六、 當房開老闆風生水起 暴艷照門後顏面難存

  拿著省紀委書記程進光交給的舉報信,翁曉玫感到手裡異常沉重。對於周進的案件處理結果,儘管她也不是十分滿意,但在東州這個人情社會裏,她無奈中只能隨波逐流,沒想到楊耀柳夫人來遊說的目的就是為了保他丈夫的東窗之事。

  40出頭的周進原來是新城區建設指揮部一名副處長,楊耀柳從市委組織部副部長一職空降梅鹿區當書記時,正逢舊城改建高潮階段,濱江路建設自然成為他的一處大手筆。找誰來擔當這塊肥肉的領導?楊便選擇了有多年交往且信得過的周進。

  朱燕是周進擔任濱江路房開公司總經理後第一次心動的女人。當時她才25歲,是房開公司的宣傳人員,負責簡報材料編寫。由於長的是美人胚子,追她的男人很多,但她不急著把自己嫁出去。朱燕一米六五的個頭,皮膚白皙,身材曲線玲瓏,尤其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配上一頭烏黑靚麗的頭髮,只要是正常的男人,沒有不動心的。

  對朱燕,周進雖然有好感,但他初來乍到,不敢貿然惹一個人人都想的女人。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搞到這樣的女人不成問題。但多年在官場的經驗,他知道在女人方面不能出問題,一個男人如果沒有了權力,那在官場他就甚麼也不是。他也就沒了自己的魅力,女人也會離他而去,他就會滿盤皆輸。另外一個他考慮的因素是,家裏有個盯的很緊的老婆,萬一偷雞不成,他被老婆鞭抽在所難免。直到當房開公司老大一年後,他感到自己的位子穩了,才敢和朱燕來往。朱燕因為活潑,人長得漂亮又會講話,周進就提拔她做了公司裡的團委書記兼宣傳科長。朱燕也確實能幹,上任後組織策劃了幾次大型的文藝活動,效果很是明顯。連楊書記都稱讚周進眼光好,找了個美女下屬。到了年底,朱燕還受到了指揮部的表彰。想起慶功宴的那個晚上,在會展中心附近的一家酒店裡,朱燕很興奮,說周總你一定要慰勞慰勞我,我一個女人被你這樣折騰,人都瘦了幾斤肉了,你也不關心關心。周進說我倒是想沒日沒夜地折騰你,檢查檢查你到底瘦了沒有。朱燕就說你真壞,看不出你文質彬彬的,還是個流氓老總!說著眼睛裡就有些迷離,讓周進很是衝動。回到酒店房間,怎麼也睡不著,老是想朱燕。實在憋不住了,就打了朱燕房間的電話。一會兒朱燕就來到了周進的房間,打開門,朱燕就一頭扑到周進的懷裡。抱著這樣一個美人,任是鐵人,也沒有不動心的理由。周進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兩只手就狠狠地在朱燕高聳的胸脯上揉來揉去,朱燕一會兒就癱軟在他懷裡,嘴裡哼哼起來。周進三下五除二,脫去她的衣服,把她抱到了浴室裡。兩人緊挨著,你看看我的裸體,我看看你的裸體,你摸摸我,我掐掐你,很是興奮。於是周進索性讓朱燕趴在洗臉架上,從後面干了起來。

  讓周進沒想到的是,在房開老總這個位置上艷事還真的不少。由於地處城市黃金地段,求他辦事買房搞投資的幾乎天天打爆他的電話。就連自己的幾個下屬,也主動投懷送抱,甚至開好房間來向他匯報工作。短短几年,長期與他有關係的,他一口氣能說出來的,就有十幾個。一些從他床上下來直接拿他的指標去買房的已經無法計算有多少了。

  紀委是在接到群眾舉報他收受承包商好處和低價將商品房賣給他人而立案調查周進的。

  起先,周進也就交代了和一些開發商吃吃酒喝喝茶無關痛痒的事,幾個回合下來後,他像擠牙膏一樣,問一點擠一點。到最後,索性開始耍賴,一問三不知。因為他很清楚他和楊耀柳的關係,倆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知道楊在外面會活動,會保他。當紀檢人員在他的手提電腦裡發現十幾組不堪入目的照片時,他開始慌了陣腳。面對照片上不同的女人,他承認這都是交易,她們委身於周,也從周的手上拿到了一些房子,工程建設單子等等。這些女人有媒體記者,也有同事的老婆,換東州的一句話來說,是“天九王通吃”。據說事發後,他的老婆還一直不相信這個在她面前甚至有些木吶的老公,竟有這樣的風流往事。

  由於是東州版的“艷照門”事件,一度在坊間成為熱談。

  人在特定的環境裡一旦失去自由,求生的欲望就會很強烈,周進也不例外。在紀檢人員幾次談話下來,周進將自己擔任房開總經理和管理處副處長期間所收受的錢財統統倒了出來。為了明哲保身,周進甚至交代了自己在市委黨校中青班學習時,和一些準備提干的同學在宿舍進行賭博的事。這一說不要緊,連準備上進的同學都先後接受紀委的問話。儘管問題不嚴重,但從此以後,周進威風掃地,朋友避而遠之。按照中青班一個同學的話來說,該人“摟走霧勞”,意思是說周進太不夠朋友。

  儘管周進的違紀案宗裡對他和楊耀柳具體的細節沒有體現出來,但外界傳言的也並非空穴來風。由於交代的金額也不是很大,再加上楊耀柳夫人游某找各級領導打招呼,最後紀委僅以違紀來匆匆結束對周的調查。

  濱江路建設一直爭議不斷。程進光接待的上訪老者,就是周進任房開公司總經理期間利益受損的拆遷戶之一。外界傳言的楊耀柳接受了一房開公司一套別墅一事,直指金銀達公司是行賄方。

  那麼,楊耀柳收受的那套別墅在哪裏?以甚麼人身份來登記?在紀檢人員的調查下,一名叫張國強的房東進入了視線,經相關人員確認,張國強即為楊耀柳女兒楊小娜的丈夫,多年前已隨父親移居法國。當紀檢人員想聯繫楊小娜了解情況時,獲知楊小娜已於國慶節後離開東州前往法國。

  梅鹿書記楊耀柳出走法國不歸的事,一夜之間聞名全國。官方的新華社、CCTV等權威媒體都相繼報導了該事,南方一些報紙還直指出走存在的問題,質疑東州官員屢屢成功逃往海外的背後利益鏈。

  就在全國新聞媒體記者趕往東州採訪的時候,又傳來上海盧灣區副區長忻偉明在法國考察失蹤的消息。法國,真的是楊耀柳的天堂嗎?

七、工作組他鄉勸說無望 科局級幹部惶惶不安

儘管陸地與楊耀柳都是余老師的得意門生,但兩人也就是在每年老師擺設的正月酒上見個面打個招呼,沒多大來往。再說當時,陸地還在梅鹿一所中學裡當教師,楊耀柳是市委組織部幹部處的一名副處長,陸地認為自己最大的官也無非就一個校長,自己根本沒必要與他攀親,就沒將楊耀柳作為今後一個重要資源來培養。

當楊耀柳在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的位置上幹了一年多,又被名正言順地明確為常務副部長後,陸地開始打起了算盤。

常務副部長是個甚麼樣的角色,官場中人太清楚不過了,一個地方的組織部長都是異地為官,而且在部長的位置上三兩年必然榮升,當地的幹部連人頭還沒混熟,便已經調整了,這樣一來,常務副部長就成了組織部的真正實權派。

在前兩任市委組織部長執政期間,楊耀柳成了東州市委組織部的實權派,組織部的日常工作基本上都是他在主持,甚至許多幹部的提拔、考察,部長從不具體過問,只是聽聽匯報,點點頭。組織部的同志有時找到部長,部長往往也叫同志們找楊副部長,久而久之,楊不僅在組織部內部威信很高,就是市直機關,各縣區都知道他是市委組織部的實權派人物。

這些年來,由楊耀柳提名提拔起來的縣處級領導,到底有多少,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他的威望,在全市官場上受到重視的程度,實際上並不比常委、組織部長差,到哪裏都是前呼後擁,小車沒到,早有一班人候在那裏,連開門都是爭先恐後的,有人搶著去幹,上廁所都有人等在外面,洗完手後就有人遞上熱毛巾,有的人恨不得替他脫褲子,替他去蹲茅坑。但是,楊耀柳也很低調,他不喜歡張揚。

沒想到十年水流東十年水流西,在陸地努力上進副科當上教育局副局長的時候,夕日的學長成為了自己的頭號領導,左右著幾百個科局級幹部的仕途。就在局長陞遷提拔他用後,他與許多人一樣,也盯上了這個寶座。能否轉正,這回得搬出余老師了。

在這之前,陸地也時有聽說想挪屁股準備10萬的江湖傳言,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陸地決定在這次角力中嚐試下官場的潛規則。於是,在某個春日的午後,他與余老師有了一場久長的密談。

當余老告訴他已經去見過楊耀柳後的一段時間內,陸地幾乎都睡得不好,有時夜裡都夢見紀委人員拿著他交給余老師的5萬元找他談話,整天憂心忡忡。還好,這樣的日子過不了多久,當組織部門叫他去談話時,陸地知道余老的遊說和自己送出去的5萬元已經在生效了。經過民主考評,組織考察等一系列程序後,楊耀柳沒讓陸地失望,終於坐到了局長這個位置上。

自從傳來楊書記出國不歸的消息後,陸地與其他同級別的兄弟一樣,心情是複雜的。這複雜的心態來自兩方面:一是外界的傳言。梅鹿自楊耀柳主政的這幾年來,幾乎所有街道鄉鎮局部門領導都進行了一次洗牌,鄉鎮想到街道,街道想到科局單位,別說職務想陞遷,就是連平級調動,你也得求三姑拜四嫂,花費不少錢財。

這樣一來,10萬挪屁股的說法自然不假,何況在位還要養幾年位置,你說,這個錢能不花嗎?這樣一算,就算你楊書記很廉潔,一年到你家拜年訪問的“人情來往”也不少於100萬了,萬一紀委一查,他這個局長位置就難保﹔另一個原因,他也擔心,畢竟是教育戰線上的人,不會像其他部門那些人心狠手辣。當初那個王百億當公安局長的時候,黃金地段的派出所長都明碼標價要50萬的,他這個局長也沒那個膽,最多就下面的校長送幾條煙,借考察出國溜躂溜躂。現金他是不敢收的,有幾回,一學校校長扔給他一萬的一張卡,在家裏呆了一週後,他還是將卡退回了給那位校長。但是擔心歸擔心,目前他人都不回來了,陸地認為自己不說別人不舉報的話,紀委也沒法查,這個時候,他倒是希望楊耀柳在外面不要回來了。

其實,和陸地同樣擔心的還有金銀達房開的老闆唐大傑。他和楊曾經是鄰居,自從楊進入市委大樓後,兩家人私交都是很密切。當初楊小娜高考落榜後,他出面幫助聯繫了吉林的一所部隊軍醫大學,使楊小娜念了幾年拿回了大專文憑。楊小娜畢業後進入東州市藥品檢驗所工作不滿一年,在父母的安排下就出國留學,這期間,唐大傑也少不了一番幫忙,直至楊小娜嫁到法國。對於這樣的兄弟,楊耀柳當然要全力關照和支持唐大傑的事業。

回想這些年來與楊的交往,唐大傑不禁為自己捏了把汗。走,還是留呢?反正現在他人都不在,死無對證,不急於脫身。打定主意後,他開始拿出手機,約幾個好友上京山瀟灑去了。但殊不知,一封舉報他在拿下“綠城”地塊時,與其他7家房開公司串標的線索又擺上了省紀委程進光書記的案頭。

網絡似乎對楊書記的行蹤更加關心。幾天裡,包括新華社人民日報CCTV在內的媒體報導一波接著一波,各種評論無不透露著一種民意:希望政府能夠引起足夠的重視。網絡一名東州“野記”的BLOG對楊的出走還有這樣一段描述——

薩克奇表示:法蘭西是個浪漫的國度,我們有紅磨房歌舞表演,還有波爾多紅酒,還有第五大道香水,老佛爺市場繁榮,巴黎歡迎你,這裡是你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歡迎你們繼續丟人,前天書記丟過來,今天區長也丟來了,明天還有很多局長、廳長、市長、部長,我們統統地歡迎!

薩克奇以法國麵包師的最高禮遇歡迎來自東方大國的財神,這是招商引資的偉大勝利,也是30年來偉大成果。

看來法國誘惑力實在不少。從巴黎傳來的消息說,勸說工作似乎不怎麼順利,由於楊小娜拒絕了所有電話,目前還沒能聯繫上楊家的人。撥打楊耀柳尾數為566的手機號碼,一直處於關機狀態。一日,週三豹又拿起電話準備撥打時,突然醒悟,哈哈大笑,弄得鄭保達他們一頭霧水。等週三豹說完,他們也哈哈大笑。原來,週三豹撥打楊耀柳手機時,發現楊耀柳早就告訴梅鹿人們要離開東州了,連手機號碼都選了566(我溜溜)。撤還是留,望著窗外的鐵塔,三人工作組一片茫然。

八、馮鐵嘴一語點破天機 破格局必定失去江山

茶山的馮鐵嘴最近忙得不亦樂乎。

自從楊耀柳出國不回後,有關馮鐵嘴的神算之稱謂再次在官場以及百姓間傳開。找他的人不但要預約,還得看鐵嘴有沒有心情給你面子。這樣一來,每天通往茶山的路上,豪華車和小牌號的車總是接踵而至,場面甚是壯觀。

馮鐵嘴原先是茶山一戶農家的孩子,早年由於家道敗落,便跟隨一江湖先生走南闖北給人看祖墳看宅子談風水,但在當地人眼裡,一直認為馮鐵嘴就是騙口飯吃的主,直到上世紀90年代,一次偶然的機會,使他一夜之間成了名。

風水的行當在東州甚至全國,幾乎都大行其道,從業者出身低微但身家積纍迅速,無論是商界鉅子,還是市井平民,身邊都有風水大師命相神人的影子。大廈奠基、小店開業、買樓搬家、公司取名,甚至於出門遠行都要請高人指點,擇吉日而行。就連東州的父母官,每每到正月初一子時,也先後去水心殿、無量寺拜一拜地方神靈,以求得安佑。

當地官員熱衷於風水神靈,最早可考證的說法是來自東州下轄安瑞市雲飛江大橋。據說,當年該橋在合攏時,橋板無論怎麼放,都長出8公分﹔而當工程人員將橋板鋸掉8公分再放上去時,這回也是合不攏,兩頭又短了8公分。這樣一鬧,連政府部門人員也不知如何是好。後在一高人指點下,請當地法師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場,並在雲飛江南岸豎立起一鎮橋之寶,才將大橋成功合攏。如今,經過該橋的民眾,都可明顯看到這個雕塑。自那以後,凡遇全市重大工程建設的,有關人員都懂得先祭拜一方神靈。

馮鐵嘴的轉機,其實與東州的地標天寶物華有關,也可以這樣說,是天寶物華改變了他的一生。當年盛傳陳憲文市長在福建福鼎算命時,有先生告訴他事業遇波折,需要鎮地之寶之說法,其實是有出入的。真正使陳市長執意修建城市地標的是馮鐵嘴。說起那天的巧遇,馮鐵嘴說,那就是命運。

當年,他剛好在茶山通往大羅山的盤山公路上行走,發現一輛車因漏氣停在路邊,司機忙著換輪胎,經過陳市長邊上時(當時還不知道他是市長),發現他雖天庭飽滿、地闊方圓,一臉福相,但印堂發黑,陰氣強勁,便停下來與陳市長搭訕,誰知平時很在乎這些的陳市長經馮鐵嘴一點撥,就趕緊請他道明個中緣由。這樣一來,兩人便成了關係非同一般的朋友,天寶物華當時就是馮鐵嘴授意,陳市長開始實施的一個事例。

按照馮鐵嘴的理解,人的運勢好壞從面相上看主要是由額部來推斷。因為額能統鎮人的天庭、天中、司空等部位,決定人的財運、命運、桃花運等。風水的命理學通常將臉分成天中、天庭、司空、中正、印堂五個部分。這五個部分像征天,具體位置是從前額髮際到眼睛上方,它能透析出一個人祖上遺傳、智力表現、財運、命運、桃花運等事業的發展期。而陳市長印堂發黑則說明他近期將遭遇難關,為了久長之際,他建議陳市長在城市東邊修建一鎮城之物。

“天寶物華 ”地標雄踞四條馬路環形島的中心,凌空突起,氣勢恢弘,環繞的綠化帶鮮花盛開,水池內碧水盈盈,到夜晚彩燈閃爍,噴泉水柱交錯飛舞。建成後,很快就成了東州新添的一道景觀。但一些市民認為該雕塑並不能凸顯東州的地域人文特色及精神,雖然造型獨特,但是很難一眼就看懂其具體含義。就如雲飛江那一立體雕塑一樣,不清楚大橋合攏事態還真不懂得其含義。天寶物華也的確保護了陳市長在東州風光的日子,直至調離東州兩年後,陳在省城案發判了十年零六個月。

自那之後,馮鐵嘴在官場的名氣就逐漸流傳開來,東州的領導幹部沒有一個不認識他的,單位搬遷、職位陞遷甚麼的,都要請他來看看,指點迷津。楊耀柳其實也是馮鐵嘴的常客,但不知如何,升任市委常委後,對馮的話也不怎麼愛聽了。自從政府大院搬遷廣場大道以來,也沒找馮鐵嘴看看風水,擺擺位置。有幾次,馮還特意找到廣場大道的新政府大院看風水碰碰楊耀柳,但總被秘書小梁以領導忙或出差在外拒絕掉,讓馮生了一肚子的悶氣。

其實,在楊耀柳開始修整新政府大院時,馮鐵嘴就覺得這事後果很嚴重,直接影響到楊耀柳的官場命運。按照他的觀察,新政府大院已有千年歷史,是一處地皮重,難生事的寶地。首先是東高西低,即左青龍高於右白虎,領導有傲視群雄之勢,事業有一番作為。前邊樓矮即是明堂(朱雀),前邊的廣場大道既是所謂的車水馬龍即是水的意思,整個佈局都是非常好的藏風聚氣之勢,絕對上風上水。

沒想到楊按照自己意願,輕易改變了這個格局。這一改變按照馮鐵嘴的話來說,那是動地氣、破格局,必敗無疑。此外,馮鐵嘴對楊耀柳的辦公室也有一番研究,但終究沒能讓楊躲過此劫,他認為一切皆有因果。當初,他對楊提出在事業飛躍期宜在大院的西北部辦公。認為該位置有益於領導、組織與協調他人,鞏固事業並維持他人的尊敬。古人所謂“陽宅風水”是指“活人的日常生活環境”,對於楊耀柳來講,辦公環境就是“官場陽宅”。一個可以“制人”卻不“受制於人”的位置。但這個最好的風水之勸,也沒有足夠引起楊的重視,導致東窗事發,流浪他鄉。

早在東州市安監局長出事前,馮鐵嘴也早就預言此君有一劫。他看了局長蔡興辦公室後,認為整坐大樓北面唯他一處是正縣官員辦公之地,背後做空,前有通道大門,邊上有污濁煞氣之源,在劫難逃,儘管局長蔡興也採取措施進行彌補,但最後仍獲牢獄之災。官場內聽過馮鐵嘴預言的人,在經歷楊耀柳和蔡興事件後,無不對他崇拜的五體投地,連出門穿甚麼顏色的外衣也要讓鐵嘴說了算。前幾天,鐵嘴還特地召集了一些官府中人,解釋了一番風水學,他謙虛說自己靈脈太少,僅靠天地靈氣及天地間極少的神秘力量進境十分緩慢,以致修為越來越低。但說歸說,馮鐵嘴的名氣卻越來越響亮起來。

在外電鋪天蓋地說楊耀柳近期內回家的消息發佈期間,東州市派出的三人工作組黯然踏上了回國的班機。當地華人社團的負責人說,楊耀柳已由老家在安瑞嶺湖的女婿陪前往意大利療傷。經省委主要領導同意,有關通報並免除楊耀柳市委常委、梅鹿區委書記職位的文件正在送往機關印刷廠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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