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丘山:從脆弱到成熟,到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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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慕克在2007年諾貝爾文學獎頒獎儀式上講了這麼一段話:

「今天的文學作品最需要講述和調查的是人類基本的憂慮:擔心被遺棄在外,擔心自己的生命沒有價值,以及伴隨著這些憂慮而產生的無價值的感覺;集體的羞辱、弱點、冷落、委屈、敏感和想像中的侮辱以及下一個同類的民族主義自誇和自滿……不管何時,我產生這種情緒或看到人們表達出來的無理性、誇張的語言,我就知道他們觸摸到了我內心黑暗的一面。我們經常親眼目睹西方世界之外的民族、社會、國家,我很容易把它們鑑別開來───屈服於那些有時會令他們做出愚蠢行為的憂慮。這一切都源自他們對羞辱和敏感的懼怕。」

這段話很符合我少年到中年時的心態,最初的記憶不是憂慮,是一種恐懼,尤其害怕黑暗。那時候我家吃飯在樓上,衛生間在樓下,我每次下樓去衛生間總是設法拉上我的弟弟。

後來長大了一點,不再困惑黑暗了,開始有了帕慕克說的憂慮:擔心被遺棄在外,擔心自己的生命沒有價值,以及伴隨著這些憂慮而產生的無價值的感覺;集體的羞辱、弱點、冷落、委屈、敏感等等。等這些感情慢慢在心中消失的時候,開始為國家操心了,有了愛國憤青感覺。尤其不能忍受那些強國想像中的侮辱,那時一根火柴就足以燃起我的愛國熊熊大火,江青的蝸牛事情,也曾使我激動了一番。愛國憤青的感覺在我身上肯定沒有佔領很長時間,到了我當教師的時候,正在宿舍中備課,突然聽到外面炮仗大響,人聲喧嘩。一會兒,一個研究生敲開了我的門,他簡直不相信他的眼睛,「老師,你怎麼還能坐得住,我們打敗科威特(足球)了!」我驚奇地望著他,弄不清我們倆誰瘋了。

現在已到了黃昏之年,常常坐在生命的河流旁邊,痴痴地望著下山的夕陽,等待著黑夜悄悄地降臨大地,想像著上帝趕著他的羊群──讓滿天的星斗從晚霞的金光中慢慢顯出來。憂慮和狂熱已經離我太遠了,心中只有一片恬靜,享受著愛因斯坦說的自身環境中那種一塵不染的純潔──孤獨。

--轉自《新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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