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彤:毒奶.奧運.一黨制(二)

Facebook

中國的食品之所以能成為化工原料的樂園,毒奶之所以能蔓延,以及被掩蓋,以及受庇護,根源在於一黨制。領導一切的一黨制不是什麼好東西。是它,把政府和企業,財政和利潤,監督者和被監督者,「運動員」和「裁判員」的關係,搞得亂七八糟。許多「財稅大戶」,在當地黨政機關甚至最高黨政機關中,都有自己的「乾股東」和「保護神」,組成為盤根錯節難分難解的利益共同體,沆瀣一氣,上下其手,狂熱地,或秘密,或公然,追逐非法利潤。

三鹿集團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國家級大合資企業,去年實現銷售收入100億元,比前年增長15%。根據正式發表的文件,它是「河北省石家莊市重點支持的企業集團」,是「中國食品工業百強」,「農業產業化國家重點龍頭企業」,「全國輕工業十佳企業」,是「國內唯一登上國家最高科技領獎台的乳品企業」。換言之,它是國家和地區,產業部門、科技部門和財政部門,無時無刻不抱在懷裡的寶貝企業。這個企業的黨委,被中組部評定為「全國先進基層黨組織」。它的黨委書記兼董事長,總經理,是一位享受國家特殊津貼的全國「三八」紅旗手,是全國工人階級的勞動模範,同時具有「全國優秀女企業家」的榮譽稱號。當你聽到把化工原料倒入兒童奶粉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先進的黨組織領導下的國家級先進企業的時候,你會作何感想?

無非兩種可能。也許,這些黨的、國家的、地區的、部門的、經濟的、政治的先進榮譽都是胡鬧、垃圾、騙人的!也許吧!但是,也許相反,也許他們本來都是貨真價實的,確實是優秀的!我個人寧願與人為善,相信他們本來的品質,都能夠無愧於他們曾經得到的榮譽。如果真是這樣,就更加凸現了制度性的悲劇:當那些強有力的「乾股東」和「保護神」,領導者和關懷者,要求他們「做這」「做那」的時候,比方說,如果某些實質性的犯罪計劃,乾脆就出於上級黨委的命令或謀略,如果萬一出現這種情況,那麼,他們至多只是充當了屈從於黨權的從犯而已。比方說,當新西蘭的合夥人正確地要求他們召回已經上市的毒奶粉的時候,也許他們確實照辦了,也許他們甚至良心發現,也許他們甚至準備發出公告,也許恰恰在這個關鍵時刻,也許是他們的上級黨委,也許是他們領導的領導,告誡他們必須以黨的主旋律為重,服從黨的組織紀律,忍痛讓中國孩子糊裡糊塗再喝五個星期毒奶。恐怕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如果出現這種情況,難道可以把那位教唆犯犯輕輕放過嗎?現在那位女董事長已經被拘留。我希望給她暢所欲言的權利。不應該封住她的嘴巴。不可以把本來屬於上級黨委的責任叫她「背」起來。這種替罪羊,歷史上並不少見。

鄧小平說過這樣的意思:制度比人強。好制度能限制壞人辦壞事,壞制度使好人無法充分辦好事。鄧小平有些話主觀武斷,但這句話講得不錯。可惜他光說不做。現在我們面對毒奶這個大問題,不應該僅僅像偵探那樣就事論事,把主犯和從犯緝拿歸案就算了事;而且需要從制度方面來考察。只要不觸動一黨專制這個腐朽的政治體制,只要沒有民主,那就既得不到社會主義,也得不到資本主義,只能得到腐敗官僚操縱下的權貴市場經濟。這不是經濟改革的錯,而是堅決不進行實質性的政治改革的錯。我今天不討論這個問題。我唯一的忠告是,不要再掩蓋了,不要再迴避了,也不要再害怕真相了。害怕真相是死路一條。通過這次毒奶事件,把黑幕揭得越徹底越好。病根弄清楚了,開出來的藥方就準確了,人民就有救了。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