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啟陣:兩則故事告訴你中國書畫界有多黑

如今,即使是外行、局外人,僅僅通過傳統媒體、正常資訊渠道,也能獲得如下信息:藝術品市場十分混亂,亟待整頓。

但是,傳統媒體、正常資訊渠道所能獲知的藝術品市場的亂象,無非是贗品製造、鑒定作偽之類。稍具體一些,也許還能了解到,如今水印添墨、電腦掃描、裝裱做舊、截裱法等贗品製造技術已經有了較高的科技含量,完全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水平;鑒定作偽方面,不只是無良畫商、畫家偽造名家簽字證書,甚至有不少贗品進入一些高檔大型拍賣會,利用拍賣機構的威望謀取暴利。經驗不足的收藏愛好者,很容易上當受騙。據說,有些土豪斥資千百萬買進的藝術品,經專家鑒定,基本上都只是複製品、工藝品,直接砸碎、撕掉,都不足惜。土豪們聞言,欲哭無淚。

對一般人而言,上述亂象,已經足夠驚心動魄的了。但據內行人透露,藝術品市場的亂象,遠遠不止這些。比起那些亂象,上述種種,小巫見大巫,簡直算不得什麼。最近,筆者從一位混跡藝術品買賣行已經十多年的朋友那裡,聽到了如下兩則故事:

其一是,京城一檔次不低、規模不小的拍賣會上,一幅專家估測市價在五十萬上下的繪畫,最終竟然以一億兩千萬元成交。我這位朋友驚詫之餘,好心提醒購買者,得到的答覆很簡潔:「我知道,有位領導喜歡。」

其二是,一些地方美協、書協主席副主席之類的領導職位,不是根據藝術成就、品德名望授予或選舉出來的,而是明碼標價,出售的,或者根據位子的高低、權柄的大小,贈予某些領導幹部的。此類事情,不限於地方,中央也有。傳聞某屆非京籍全國書法家協會主席,就是在向某國家級領導獻金上億後獲得的。

聽完這兩個故事,我當然是驚呆了——為了權錢交易數額的巨大。但是,很快就被內行人告知,我的理解是不正確的,是幼稚的。我以為,喜歡那幅在拍賣會上拍出一億兩千萬天價的畫兒的領導是藝術的熱心愛好者;我以為,上億獻金換取主席職銜是一次性交易。原來:領導要的根本不是那幅畫,而是那個價。而且,他一過手,就又不止這個價了;一億元巨款可能只是筆定金,只是合作的開始,接下去,便是源源不斷的相互利用,沒完沒了的利益分成。

原來,藝術品只是金錢的一種代碼,一種轉換器。企業家贈送領導幹部藝術品,或者領導幹部接受企業家饋贈的藝術品,不同於金錢賄賂,「賣得出是一筆款,賣不出是一張紙」。即使被紀檢機構查到了,也很難以賄賂或受賄論罪。但是,一旦有了拍賣紀錄,過一陣子領導幹部便可以堂而皇之地以大於那數額的價格返還給原來那位企業家,或者轉讓給另一位企業家。這個時候,數額巨大的錢便有了可以說明的來歷:賣畫所得。自然,領導幹部決不會白得企業家的錢,他們會利用手中的職權,慷國家人民之慨,給企業家以更大的利益。據說,領導幹部得到藝術品之後,一般都會儘快脫手。因為,他們很清楚,這些藝術品是不值那個價錢的。

至於巨款換取協會主席副主席頭銜,好處必然大於付出。一朝付出,終身受益。但由於主席副主席的頭銜是買來的,賣主必然有操控他們的辦法。於是乎,買賣雙方很容易結成利益共同體,你來我往,投桃報李。

說白了,還是那句老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亡,百姓苦,容易理解,覆巢之下無完卵。興,百姓苦,指的是,國家興旺後,好處都被少數人、利益集團攫取了。這便是GDP在快速增長、物價在直線上升,而百姓收入卻原地踏步的奧妙所在。經濟發展的成果,被有權人和善於逐利的商人們瓜分了。

自古以來,就有愛好藝術品成癖之人,其中也有因為愛好書畫之類藝術品而幾乎傾家蕩產的人。比如說,唐代的鍾紹京,宋代的趙明誠(李清照丈夫),都曾留下這方面的佳話傳說。但是,古代的書畫價格基本上是由藝術品的品位和稀缺程度決定的,不像今天這樣,書畫的價格是由領導幹部的許可權、胃口決定的。直白地說,古代藝術品的昂貴,貴在作品的美學或文物價值;今天藝術品的昂貴,貴在權力的管轄範圍或行業的大小。前者叫市場,後者叫腐敗。

可見,整頓藝術品市場不只是市場管理問題,更是反腐肅貪的課題。

已刊于《長江商報》1月26日B23版

文章來源: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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